夜阑人静,昭佩躺在床上,盯着青色的帐幔一言不发。她已经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整整一天。子夜不放心她一直守在一边,现在已渐渐沉入了梦境。而含贞,不知去向。
昭佩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已经远去的事。自方等出世以来,她就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下意识里,昭佩不敢多去想方等,因为那时总会连带出一个不敢去思念的人来。印象里方等一向是一个安静懂事的孩子,他聪慧睿智却内敛,内心淡泊。他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清楚该如何做。不像他的姐姐让人操心担忧。
除此之外,昭佩发现自己竟然再列不出其他来。含贞说他还喜欢仙鹤,喜欢含贞做的糕点。说他熟睡后眉头总是轻蹙着的,说他平日心情好的时候会自己编些小曲儿哼着,说他不喜欢吃蜜饯,不喜欢女子身上浓重的胭脂味儿,说他害怕蛇鼠……昭佩从不知道这些,那时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方等了。
从前母亲的角色,大多都是含贞扮演。而含贞,只不过比他大三岁。从方等请求出征那一刻时,她就发觉了。但她一直想着,方等凯旋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补回从前所有的过失。
可是她却再也不能如愿了。方等再也没有回来,他沉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那双眼眸缓缓闭上了,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凝固了。
昭佩不敢多去问其他的细节,怕自己会承受不住,然而她却知道,她的方等,是被萧詧所杀。而萧詧,是萧统的孩子。很多年前,他也只是一个婴儿,静静躺在母亲的臂弯里。昭佩去逗他,他还会抓出昭佩垂下来的无法咯咯笑着。那时的昭佩一定不会知道,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如今亲手结束了她的孩子的性命。
其实那时,对于今日的一切都是无法想像的。
夜沉如水,那思绪便乱飞,越飞越伤怀。到后来,她只感到无力和恨。恨自己,也很萧绎。
胸口仿佛被千金重的的石块压住,昭佩喘不过气只好坐起身来。这一动弹把子夜给惊醒了,迎上子夜询问的目光,昭佩惨淡一笑:“躺得久了浑身有些酸,我出去走动走动。”
“子夜陪您去。”说着便起了身。
昭佩下了榻便按住她:“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子夜有些不放心地望着她,昭佩又说:“我没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子夜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的脑袋里空空的,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园子里。现在所有的人都睡了,府里安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像,她的方等还在一般。一股无力与挫败,狠狠撞击在她身上。昭佩几步没有走稳,倚着红柱跌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夜里很冷,她紧紧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习惯以这样的姿势来告慰自己受伤的心,从小到大依旧如此。
曾经的她,还有她亲爱的哥哥。记得尚且年少的时候,昭杰会提着灯笼大街小巷地找她,一边找一边喊:“佩佩!”而就在方等离开的不久前,接到了消息。城破之后,徐府扫劫一空,没有人在那一场浩劫之中活着出来,除了远在荆州的自己。
现在没有人会纵容着自己的任性到处找她。如果昭佩愿意,她可以在一个地方躲上天直到饿死。
方等、哥哥、爹爹、二娘、嫂子、芷烟、萧统、萧衍……那么多的人离开了她,她……越来越孤单了。她,还剩下谁?
昭佩哆嗦着躲在暗夜的一角,浑身冰冷麻木。霜露染上她的衣角,润湿了她的眼眶。
“佩佩。”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听见有人唤她。昭佩以为自己幻听,没有理会。却又听人喊她:“佩佩。”话音刚落下,就是一双大手托住她的手肘欲将她扶起来:“夜里凉,坐在这里做什么?”
这才听清这是萧绎的声音。
昭佩连忙抹了抹脸,避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萧绎的眉头深深蹙着,颇为担忧地望着她:“还好吗?我送你回去。”
昭佩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里写着一些可以算是为担忧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的心微愣,原以为,你会有些难过或是动容的。
带着些赌气地扭头:“妾身这就回去,不劳王爷了。”
“你在怨我吗?怨我让方等上战场是吗?”萧绎在她身后缓缓问道,昭佩脚步一滞,半晌才回过神喃喃应声:“你的儿子死了,你竟然无动于衷。我知道对你还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身后萧绎轻叹一声:“我也很伤心,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可我……不能伤心。”昭佩闻言,不可置信地转身。萧绎又说:“如今,每一个弱点都可能会招来无穷的祸患,即使我悲伤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佩佩,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昭佩斩钉截铁说道:“我不明白,有什么比这样的痛苦更痛苦的。你有很多儿子,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失去了他,我的天便没有了。没有了天,我还能有什么?”昭佩苦笑着,“萧绎,如你所说,方等只是你的一个弱点吗?为了这个江山,为了你的野心,你可以放弃所有,那些你爱的与你不爱的你都可以放弃。可请你不要这么轻松地说着别人根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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