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与他,乃是一母同胞,母后年事已高之时,诞下了他,彼时的兄长业已懂事。
皇家之事,满是险恶,那时候的兄长总是阴沉着脸,并不说话。
他坐在自家后院的秋千上,天真地问着兄长:“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当皇帝?”
那时候碰巧经过庭院的父亲,看着正在交谈的二人,他高大的身影藏在有几分黑暗的角落里。那时候的兄长是否发现了父亲,周步并不知道。
他只是揉着周步的脑袋,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而后淡淡地说道:“一切全看父上的主意。”父亲轻飘飘地走了。
后来,与魔族的大战就此爆发,那一仗死了很多人,父亲的传人也离奇失踪在了一次魔族的奇袭之中。
帝王以嫡子已亡的名义兴师,周步这一支,全身缟素,战斗到了最后,乃至于被天下道门推举为了人皇。
而次年,他的兄长被父亲册封为了太子。
以非嫡子之身,震惊了当时的天下。
大兴周家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世家。
少年时代的周步,荒唐,狂妄,不慕权势,喜好美色,纵情笙歌。
他喜欢道术,放浪形骸之下,却对于道法有极为深刻的体悟。
他的道术几乎一日千里,便是京师的宝藏院与云浮宫光耀白鹤观,都曾经赞誉过,他乃是天下不世出的奇才。
只是天家子弟难不成还去做道士?
就连满京城的世家子,都在嘲笑这个定论,一时之间,弄得京师上下满城风沙。
而位于事件中心的周步却没有什么体会,对于他而言,旁人努力了数十年,乃至于穷尽一生的东西,他业已得到。
那些东西都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无论是一身通天彻地的道术,亦或是权数,还是财富,他都已经掌握在了手中,他没有什么缺的,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夜夜笙歌之下,只剩下久久的虚无。
他也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的兄长尚想着天下地下唯我独尊,他却只想纵情欢愉。
所以,他当真开始琢磨起道术起来。
他的道术天分本就很高,但在众多道门首脑的指导之下,更是一日千里。
而世间的人也为之啧啧称奇,觉得一个花天酒地的胡来王爷到现在成了个道门翘楚,居然是一件颇为了不得的事情。
无数人都去他的府邸觐见了这位名声在外的道士王爷。
一时之间,京师从道之者如风,不绝如缕。
这件事更是引为笑谈。
谁都会说,当今圣上的弟弟是一个荒唐的王爷。
周步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依旧我行我素。
今宵清寒,夜已是深了,自白氏山城回归之后,便得了日夜颠倒的毛病,从不知道几时天明。
青年郡王手微微托着脑袋,放在他一旁的是一盏油灯,看上去已是用了不少年头。
青铜的灯柱,还有上面豆大的跳跃着的火光,让周步有几分目眩神迷,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看到的是茶水已经尽了。
他下意识地低声唤道:“阿白。”只是话已出口,方才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揉了揉脑袋,已是敲击了两下桌面。
早在偏堂恭候着的王府管家已经执着茶水进了屋子,恭恭敬敬地替他倒了茶水。这茶水始终放置在炭火上悠悠烧灼,此时饮来,仍旧唇齿留香。
被贬为郡王,远离了京师那个庞大的旋涡,他仍是改不了几分纨绔的习性,便是在众多王世子弟之中,他也是最为荒唐。
他眼底有一个人影轻巧地晃动着。
他修炼道术的事情,终究是犯了祖宗的家训,这种几乎被认为离经叛道的行为,在大兴朝之中,其实很是寻常。就算是帝王都在寻求长存之法,这些骄奢淫逸的王室之后,同样希望留住长久的光阴。
纵情声色的世界,若是能够长久地拥有,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大部分的帝王与诸侯不过吞饮丹药,没有一个王爷像是周步这般把大把的时间投入到修炼之中。仿佛一个真正的苦修士一般,往日的宴乐不再去了,昔日的秦楼楚馆也不再相闻了。
便是门前如雨的权臣之后也纷纷不见了踪影。
这股修道的风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消弭于无形,本以为坚持不了多久的步亲王却从此像是失踪了一般,在偌大的帝京不再有了声响。
便是连帝王亲召,他也自称臣为云中仙,便推辞不来。
一时之间,帝都风云变色,传闻之中,步亲王与帝王之间生了隔阂。只是,周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几乎都出自于兄长的授意,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在兄长的监视之下。
所以,他有恃无恐。
一年复一年。
渐渐的,各种阴谋计较变得淡然可陈,无人再谈起,那个位于府邸之中,不再出入的道士王爷。
京师之中又有了新贵。
名为陆家的朝廷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