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夏风凉爽,苏差王现在只觉得苦寒,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露出的那半截手臂青筋暴起,显然是瘦到了极致。
他今夜又没有睡着,身边没有人跟着,今早一遭,程词与卫河不愿再保护他。
当然他也无谓了,罗珠院子里的一旁都设了驱鬼的符咒,往日里他睡不着便会到这个院子里来,然后他就不再会听见那些扰人的让他心惊的声音。
今夜,他却不想再进去。
门环上的软灯花是今早刚采摘的,漆黑的夜里,除了他手上那盏灯笼的亮光,便只有门环那处是亮着的了。
罗珠很爱这种花,他知道。
风声突然紧了起来呼啸声筛着树叶声,似乎另有所感,苏差王回了头。
他眼瞳微微缩起。
是罗珠,他的王妃。
她去世好几天,自己几乎是夜夜不得安眠,夜夜都能听见她回荡在自己耳边凄厉的喊叫声。
今夜,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下一瞬脖间一股几欲捏碎他喉骨的力道袭来,苏差王闭上了眼睛。
静静等待着死亡。
可是,在他快要窒息而亡时,脖间那只冰寒的手却放开了自己,他无力地喘着气,胸腔扩起收缩,狼狈不堪。
罗珠居高临下瞧着他的丑态,嘴中鄙夷尽显,“李深,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
苏差王,国姓为李,他叫李深。
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他几乎快忘了自己还叫这个,他撑着手臂慢慢站起来,藏在袖下的手臂颤抖。
“阿珠——”
李深又被掀飞在地,他被罗珠一掌推开,嘴角沁出了血。
“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
李深抿了抿唇角的血,浓重的铁锈味,他都习惯了,将嘴角的血一点点抿进嘴里,他再次站起来,这次没有再叫罗珠的名字。
“你既为鬼,为何不肯他们渡你,你现在早点投胎,下辈子就不会再遇上我了。”
他们,指的便是沈逍客他们一众。
他眉眼极淡,没有正眼看向罗珠,手指一点点收拢藏于袖中。
“我偏不——”罗珠凄厉道,“李深,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怀胎十月,只差两月,他们就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王府中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却是被他亲手害死。
那日她被喂下了药,没了知觉,但是能感受到自己肚中那个活力的孩子一点点咽气,没了生机,而下手的人,就是与自己成婚数十载的丈夫,李深。
她如何能不疯狂,为母则刚,不知哪里的力气,她打破了身旁喂她喝药的碗,捡了一块碎片向他划去。
地上血淋淋的一块似乎都能瞧得见人形,极致的痛苦缠卷着自己,自己自以为迅猛的速度在苏差王的眼里却是慢如鸿毛。
他接下了那一下,手掌上被割了一道,汩汩流血,这点疼比不上她的痛楚。
失子之痛,背叛之殇,她没了理智,最后昏了过去,彻彻底底地昏过去。
或者说,没了生命。
多么可笑,她就这么死去,被一支来历不明的箭射中,自己的丈夫奔马而来,她以为是生机,没想到却是另一条死路。
想到这里,罗珠目呲欲裂,如风般瞬间到了李深面前。
她面色惨白,是鬼的肤色,双目紧瞪泛着紫红,李深听到她问自己。
“你悔不悔?”
他神情有些恍惚,这一次终于对上了罗珠的眼睛。
只一瞬,他就率先逃离。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悔与不悔。”他声音沉哑,漾着无所顾忌。
“你若是想杀了我,那就动手。”
强大的威迫感稍稍倾离,下一瞬是更深更重的疼痛,罗珠不知对他做了什么。
“杀你,那就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日夜不得安息,日夜受折磨。”
噬心的痛楚让他一只腿的膝盖跪地,他的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似乎这样便能减少一些痛楚。
罗珠控制住他的精神不让他晕过去,“李深,我要你求死不能。”
作者有话说:
我太厉害了今天写了两章呢!
夜半离歌(七)
他既选择了虚渺的天下苍生,必然要失去自己的至亲所爱。
求死不能啊, 李深紧紧地闭上眼,听到这句话几乎是自虐般的舒畅。
如她所愿。
呼啸的风刮过,他身上的披风早就落到数步开外的地上沾了尘土, 李深一点点起身去拾起。
极致的痛苦让他连弯腰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于登天。
手指颤抖着将披风盖到身上打了个结。
罗珠早就随着那阵呼啸的风不见了。
寂寥的夏风, 带走了他身上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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