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宴看着纸上墨迹的一片狼藉,沉寂了一会,才从一旁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说道:“不必了。”
阳光从殿外折射进来,落在大殿的中央,照着飞散在空中的细碎尘埃。梁宴盯着那处光亮看了半晌,问道:“午时到了吧?”
苏公公扭头看了一眼放在殿角的刻漏,答道:“回陛下,午时一刻了。”
“午时一刻……”梁宴捏着纸张的页脚,折起一段圆弧。“那沈家应当已经出殡了。”
苏公公窥着梁宴的脸色,问道:“陛下可是要去沈家?奴才这就叫人去套车。”
梁宴这回沉默了更久,书册的边角都被他揉搓的变了形,他望着殿外空旷又悠长的石阶,张了张口又闭上,最终化成一声淡淡的叹息,说道:“算了,不去了。”
“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府里那个一见到我就皱眉的人,回不来了。”
梁宴话刚说完,一旁的屏风就动了动,有人影从屏风后显现出来,对梁宴拱了拱手,无声地站定。我和姜湘那丫头异曲同工的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来那屏风后面站着的是谁。不过能悄无声息还有权限进入内殿的,我想了想,猜测大抵是暗阁的人来向梁宴汇报工作了。
梁宴看了眼屏风,放下手里的书,扭头对苏公公吩咐道:“内务府给沈家的份例应该准备妥了,你去一趟,亲自送到沈家。顺带……替朕上柱香。”
苏公公连声应下来,眼神一刻也没往那屏风后面瞟,低着头弯着腰,十分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等到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听不到一点人声,梁宴才敲了敲桌子,眼神凌冽道:“出了什么事,说。”
“路上出了一点意外,从沈家出来之前,我们的人和段大人撞上了。人是换出来了,可……臣怕段大人会心生怀疑。”屏风后的人跪下来,请罪道:“臣办事不妥,请陛下责罚。”
梁宴的手在桌上不停地敲击,对跪在地上的人来说,就像是一场有声的凌迟。过了快半炷香的时间,梁宴才重新拿起书,眼神垂着,语气冷淡道:
“段久那边朕会解决。其他的人都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若是事情败露,朕不介意给暗阁重新换一个首领。”
不知道是不是自从我死后的这几天,梁宴一直表现的太过温和,以至于如今他乍一露出上位者冷酷和杀机的一面,我的心里就涌起一阵不适,下意识皱起了眉。
还有……换人?
换什么人?为什么会从沈家出来?又为什么会让段久怀疑?
梁宴究竟在盘算什么?
我蹙紧了眉心,心里一阵心慌,凭我多年来对梁宴的了解和在阴险诡诈的朝堂上为官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的表情一脸凝重,姜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梁宴,问我道:“怎么了,大人?”
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我说不上来,可心里就是有一个念头不停的在和我说:快点,再快点,必须得赶快找到那盏灯,必须要赶快去投胎,不然有什么连我都控制不住的不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谁也阻止不了了。
我正准备飘进内室找徐楚给他哥带句话,看能不能今晚就给我用那个什么魂术指明那个灯的方向。殿外的小太监就一路小跑进来,跪在梁宴面前说大臣们有急事求见。
不愧是苏公公带出来的小徒弟,“急事”这个词用的真好,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紧绷的神经,促使着我这位前宰辅操劳的职业病上身,停下脚步皱着眉回头望去。
屏风后暗阁的人已经在小太监进来的同时,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迎面走进来的是三位我看着不算面熟的大臣,只隐隐约约记得其中一位是在户部任职的某位侍郎,好像顶的就是被我弄死的那位陈启的位置。
这三位一进殿内就二话不说齐刷刷的给梁宴跪下,磕着头哭天喊地的“求陛下救救百姓们”,其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气势如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量好了一起来找梁宴讨债的。
“救百姓?”梁宴放下手里的书,倒没被大臣们扯着袖子捂着眼涕泗横流的样子给唬住,他指了下跪在中间的那位在户部任职的大臣,抬了抬下巴:“刘大人,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这两位吴郡和齐郡的郡长,今年久旱,两地百姓的收成不佳,臣虽按照宰辅大人制定的新令为两地减了一成税收,却还是有很多百姓入不敷出,生活难以维持。原本熬一熬,挨过了年关,等来朝廷的补贴也就能缓过来,可如今又遇到大雪封山,下面不少县连粮食和衣物都运不进去,再这样下去,恐怕……”
户部侍郎低着头叹了口气,我眼见着跪在他左右的两位郡长瞄了他一眼,对了个眼神,然后熟练的开始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郡今年过的有多苦,一个停下来喘气另一个就跟上,中间还夹着个边叹气边时不时摸把眼泪的户部侍郎。
活脱脱一场大戏。
姜湘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瓜子,边磕边在我旁边啧啧称奇:“哇大人,你们前朝的官员都这么多才多艺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