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子弟校的规模小,之前从来都不曾分配过体育特招生的名额。我们听闻的时候都是又惊又喜,虽然不知道这个名额怎么就从天而降,可这也就意味着,陪伴了我童年的伙伴将要在这一年要同时进入市重点九中。
从不曾离开航天城这个小气候的我们,这些带着明显身份标签的航天城子弟,将一起离开从小生活着的地方,脱离开温暖安全的包裹,去往崭新的世界,认识崭新的朋友,继续长大。
八月下旬,天边细小的云朵铺成水波纹,湛蓝缝隙不见暗影,开学在即。
在去市里上学之前,因为这一届学生尤其明雨和蒋翼的成绩特别优秀,子弟校给我们准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表彰大会。
我们几个考上九中的都要上台领奖,明雨还被要求到台上给师弟师妹演讲。中考状元方明雨别扭了两周不肯上台,可抗议无效,表彰大会当天只能硬着头皮捏着稿子就范。
“我们一定铭记校训,不忘出身,在高中努力学习,为子弟校增光添彩,我们要感谢培养了我们的母校和老师,感谢厂领导的关怀,长风破浪会有时……”
这样的官话从明雨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们几个在下面笑成一团。
关超学着明雨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我们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让我如此臭屁啊哈哈哈哈方明雨你下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说得出口,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演讲结束的明雨气得跺脚,可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暗暗掐了他胳臂一把让他闭嘴,一坐下来就捂着脸,“比考试得了第二还丢人!”
考试万年第二的蒋翼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可也满脸烦躁。他这一年个子疯长,座位狭窄,长腿伸不开,蹙着眉头问身边被拉来旁听的庄远,“几点了?”
“十点半。”
关超问:“一会儿打球么?下届的约了篮球场,要跟咱们拼一局。”
郭靖说:“行。”
庄远也点点头,快开学了,他还没回北京,每天跟这帮人厮混打球。
“我不行。”蒋翼一脸不情愿,“我得陪黄瀛子去市里买书,早上答应了覃姨。”
关超急了:“你是她们家童养媳么?你怎么那么听话呢?”
我和蒋翼一人一边给他一拳,这人哼哼唧唧叫唤“两口子合伙欺负人!”
“再胡说撕你的嘴!”
庄远就在旁边,我更不能忍这样的玩笑,按着他一顿暴打,声音引得钱老师从前面转头,我才匆忙坐好了,正了正歪了的衣领。
关超笑嘻嘻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座位上,问蒋翼:“你真不去啊?”
没等他回答,我抢白:“用不着你陪,我自己去买!”
蒋翼眼睛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说了一句:“随你。”
哼,随我就随我!
表彰大会最后一个环节是九年来所有教过我们的老师上台发表寄语。金老师上台的时候,我们全部起立鼓掌。
九年前刚毕业就担当我们班主任的少女,如今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妈了。
台上台下,我们彼此的眼眶都有湿润。
金老师擦擦眼睛,“你们是我第一届学生,从一开始要举手才能说话、1+1=2、前滚翻要护住脖颈……到现在,你们马上就要成为高中生了,你们怎么长得这么快呀!带你们的六年,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我见证你们从小孩子变成小学生变成中学生,你们也见证我逐渐成熟,有时候会觉得你们不只是我的学生,更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朋友。如今你们从航天城这个小小的保护圈里走出去了,老师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得更好,成长为更优秀的人,而老师会一直在这里,只要你们想要回来,就永远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等你回来。”
所有的小鸟,这次真的要飞了。
这个地方曾经教给我们知识,陪伴我们长大,她给我们的最后一件礼物是:随时都可以回家。
被这样期待、保护着的我们,这次就要开启新的旅程,这次,等我们再回来,应该就长大成人了了。
而对于黄瀛子来说,长大的第一件事是:独自乘车去市里。
从航天城去往市里,有一条专线,我们通常称其为22路。
两元钱一张票,半个小时的车程,分别从厂区的三个门设立三个站点,直达市内公交总站,很方便。我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出门,爸妈不太放心,所以让蒋翼陪我。可是因为大会上那个小插曲,逞强的黄瀛子决定独自前往。
大会这边刚结束,我们都去跟老师们告了别,男生们还跟体育老师勾肩搭背聊得热乎,我跟念慈和明雨说了再见,一个人整了整小挎包就往车站去了。
一个人轻车熟路上了车,进了市里,终点站下车,转了去书店的公交车,到站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小挎包,早上爸爸给的一百块钱还完整无缺。
黄瀛子兴奋得只想跳,比起有蒋大爷陪伴的安全感,独自一个人出门的新鲜感完胜。
“一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