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想见见孩子,不如说,她想看看这四个人是怎样组成家庭的。孩子们会喜欢小枷这样的父亲么?许寂作为妻子都是如何照顾小枷的……不如说,她还想看看那个没冠上许姓,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的小枷是什么模样。
过去了好多年,她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所以这一刻,其他人都成为配角,安静地看着这场不欢迎观众的黑白戏剧。
“你还记得你三岁生日那天,我赶在镇上唯一一家蛋糕店下班之前,买了一块它们没有卖完的奶油蛋糕的事情么?”宋女士维持原样,颓靡着,卷曲着,一点一点描摹小孩子的模样,再把许枷重新套回去。
“肯定不记得了,你才三岁。”她才笑起来一点,就又落下。
许枷抿了抿唇,终于转过了身,看着女人的背影,回答,“记得。”
“那是人工奶油,很腻,很难吃我吃了一口就吐了。你说了我两句。具体说什么不记得了,应该是要我听话乖一点的。然后一个人拿着勺子把那块蛋糕奶油吃完了,说吃完蛋糕生日愿望才会实现。”
宋女士脸上忽然晴朗。许枷很少会主动跟她说这么多的话。说得太少,以至于她都不能确定有关于她们母子两个的那些,他还记得多少。
“所以愿望实现了么?”宋女士问。
许枷扯了下唇,失笑,接着矢口否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我呢?三岁小孩你指望我能有什么愿望。当然是连‘妈妈多陪陪我’这种奢求都没能实现。”
“不是么?”他反问。
也许是带上家人一起这样逼问,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容忍,“宋烟,我不可能因为要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就当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也许刚才我还会犹豫要不要挽留你……”他的言辞变得更冷漠,像一把尖刀,一柄利刃。
“你要走就走吧……时间地点都随你。”
八。
她亲眼看着丈夫和他的母亲往两条相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奔着,跑着,像两颗只能见一次的流星那样,走到了要分别的那一刻。
这一刻,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许枷带着宋烟来了她之前最喜欢逛的商圈,破天荒开了口,“要买什么自己挑。”
宋女士这人特别好面子,就算底子里什么都没有,也要装得光鲜亮丽。特别是回老家,要回到那么多熟人面前,不穿戴好,是不行的。
正常来说,他已经有妻子了,陪长辈逛街应该是许寂来做的事情。但她们都不肯。宋烟想和他独处,许寂不想打扰他们最后的时光。
所以他跟在宋烟身后,像很多年前偶尔发生过一次的那样,在五花八门的商店前穿行。
“儿子,我给你挑件衣服吧。”宋女士忽然看到夹在各色时装里唯一一家单调严肃的男装店,伸手拉住他,要他一起进去看看。
“不用。”他皱了皱眉,直言拒绝,“我不缺衣服。”
她置若罔闻,像是没听见,用力抠着他手心,要他跟着进去。她是真的老了。许枷摸到她干枯如树皮般的皮肤,才猛然反应过来,宋烟已经五十多岁了。
“你好,你们想看点什么?”导购走上前,想为许枷推荐几款合体贴身的,却被宋烟一把拍开。
“不要你。”她凶狠着脸固执道,“你走开!”
“……在外面客气点,想买就买吧。”他摁回的宋女士的手,又给导购小姐赔礼道歉。
大概许枷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吧,自己拎着宋烟选了各式各样的西装,一件一件穿给她看,像个任人摆弄的娃娃,听她絮絮叨叨说那些“我儿子穿这个真帅”、“这件多大方,谈生意的时候肯定招人喜欢”、“许寂她应该也会喜欢这件吧,很有男人的感觉”。
他本身就不喜欢逛街,平时衣服都是许寂看着办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当然会不耐烦,指着那一堆已经试过的问,“是都买下来还是专门挑几件?”
“买一件就行,我记得刚才有个店里的衣服和这个比较配。到时候回家,你穿这件我穿那件,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母子了。”宋女士振振有辞。
九。
也不知道是时间到了还是他故意的,出发回老家的路上,许枷干脆躲进了许寂的身体里。这回他的情绪变得更复杂了,从原先完全极端的反叛走到了柔软与腐烂交织另一边。
于是原本说好的,回老家就是各用各的身份,他突然就反悔了,清晨起床时,小声哀求着跟许寂说,只要学自己的习惯少说几句话就行。
许寂把他抱在怀里,摸着背低声问,舅舅舅母见到你肯定要请你吃饭喝酒的,许枷,我在你身体里碰不了酒,没两口就会醉。
那就吃饭之前,我们到地方了再换,我不想听她说话。他是这样的固执,已经在用耍赖的方式摆脱宋烟,连最后的时光也懒得珍惜。
许寂笑他别扭,别扭得可爱,把他摁在床上亲了好一会儿才许他下来。
这会儿许寂坐在驾驶室,开车,许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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