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噩梦?”杜若似乎并不介意,云淡风轻地坐回了床边,拿起扇子扇着,叹了口气问。
“嗯。先不说了。”柳方洲又伸手摸了摸杜若的脸,眼窝干干的,的确没有眼泪。
只是梦而已。柳方洲安慰自己,杜若好好的在这里,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不说?”杜若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摸了摸柳方洲冷汗涔涔的脸,“是梦见什么了?”
杜若,你绝对不要离开我。
心里有个贪婪的声音这么说。柳方洲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只是简单摇了摇头。
新的一天,戏班照常运作。该学戏的学戏,该练功的练功,处处都能听见歌声和琴声。
杜若心事重重地拿着林文进的玛瑙手串,从正厅回到了偏院。
“师父不在吗?”李叶儿嘴里唱着的《花田错》戛然而止,急切地问。
“在。”杜若把手串收进口袋里,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但是他说……道琴呢?”
“道琴昨晚上凌晨还在给项正典讲林少爷的事。”旁边给李叶儿搭戏的时喜无奈说,“缺觉误了早训,正在走廊领罚呢。”
“倒是他的作风。”杜若叹了口气。
“小喜子这边练完就走吧,去后门看看卖蒸糕的来了没有。”李叶儿把时喜支走,回头坐到杜若旁边。
“刚才玉青师父说他也为难。”杜若直截了当地继续说,“让我自己送回去。还特别说了不许闹大,最好谁都别说。”
“他也为难?”李叶儿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为难什么?”
“得罪林少爷。”杜若皱眉回答,脸上也投下了一片阴影,“师父说林家在京城权柄太大,不能不给面子。他还说……他还说,同性之间、龙阳之癖本来就肮脏下流、为人不齿,不方便他明里出面。”
说着对李叶儿扁了扁嘴,摆了个哭脸。
“老顽固。”李叶儿自然知道他哪里被戳了痛处,也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
“后天咱们还在聚芳有戏不是?”杜若愁眉不展,“想来林文进还是会去看。”
“是。戏码还没排呢。”李叶儿点点头,“要不然咱们继续演《西厢记》里的‘跳墙着棋’得了,告诉他林大少爷,你可不是那两心相印的张生,你是个自作多情的郑恒!”
“别气了。”杜若被她逗笑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说的什么郑恒?”柳方洲又一次出现在月亮门,身后跟着灰溜溜的道琴,“洪珠师父让我把道琴送回来,她待会来查你们的唱功。”
“道琴又不是没长腿,怎么还得送?”杜若奇怪地问。
“其实是押回来。”柳方洲在道琴脑壳上凿了一记爆栗,“当然因为是道琴惯会半路溜走,自己偷懒去了。”
“正说着呢,你的张生这就来了。”李叶儿附到杜若耳边悄悄说,然后提高了声量喊走了道琴。
“去找过玉青师父了?”柳方洲果然也问。
杜若点点头,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倒是不奇怪。柳方洲想,对王玉青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庆昌班的面子更重要的。相比杜若,他更怕的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如果杜若能自己私下里解决,就算传出去也可以只说是少年人玩闹,无伤大雅。
柳方洲又想到了自己早上时候的梦。
“不用担心。”他只能说,伸手摸了摸杜若头顶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回去练戏了。”
“柳师兄最近在练什么?”李叶儿靠在墙边垫子上,折背下腰问。
“《误卯三打》。”
“呀,师父他们是真的想把薛平贵故事的连本大戏排出来了?”
“哪能有假,还要给杜若做新的旗头呢。”柳方洲说着摆摆手,“再不回去,项师兄又得来找我了。”
看着柳方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李叶儿嗖地跳起来,一个跟头翻到杜若旁边:“我想到主意了。”
“说就说吧,别在石砖地上翻跟头。”杜若被她吓了一跳,“小心崴了脚。”
“林文进的手串,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还,就让你的柳方洲柳师哥去。”李叶儿兴冲冲地说,“让他去,林文进如果真有断袖之癖,自然明白你们关系非凡。师父既不知道内情,不会说什么。”
“那也得我师哥愿意才行——还能什么内情。”杜若也明白她的意思。
“内情,当然是这个内情。”李叶儿戳了戳杜若的心窝,“他如果不愿意去,那你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管别的,这的确是试探柳方洲心意的好方式。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只有一个薄弱的“师兄弟”,能够在感情的事情上彼此关照,那便是明显地再进一步。
杜若没有告诉任何人,南都那一晚庆功宴席之后,柳方洲醉意昏昏的吻,连李叶儿也没有告诉。他仍然不敢确定,那是柳方洲的酒后吐真心,还是完全不知所谓的胡闹——毕竟第二天柳方洲自己全无表示,而杜若的性格又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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