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才觉得亲密得过分。”
王玉青顺势打量起了书架。
“这些戏本曲谱都是建班以来添置的。”他突然转了话题说,“赶明儿你们收拾了卖点钱,当盘缠。”
“师父,您也不必因为我与杜若的事而自责。”柳方洲却没有顺他的意思,“《牡丹亭》里都写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也绝不会辜负了杜若与我的情。”
“你绝对不会辜负他?”王玉青盯着他的脸,半晌才缓缓问。
“绝不会。”柳方洲点头回答。
“你与他只有夫妻之实,而无婚姻之分,让我如何能相信你永远不会变心、永远不会弃他不顾?”
柳方洲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异样。
“怎么?”王玉青敏锐地追问,“你问心有愧?”
“我无愧于心。”柳方洲恼火地大声回答,“我只是——”
脸色有变只是因为,还尚无夫妻之实——
和王玉青解释这个做什么!柳方洲不再做声了。
“倘若是太平光景,我可不会有现在对你们的脾气。”王玉青也没再深究,“杜若还尚且算是我的养子,逐出师门也还能居于泰宁胡同。至于你……哼。”
柳方洲暗暗心想,他刚才还将杜若托付给自己,现在又故作厉害地说这些话,越发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我这边没什么要拿走了。”王玉青将书架上一本《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拿了下来,“那些衣箱行头,你们谁有还想组班唱戏的就拿走。”
庆昌班大小行头林林总总,恐怕价值能以千金来计。王玉青竟然真是抛下了一切。
“师父散了庆昌班,还要往哪里去?”
柳方洲若有所思地问。
“与你有什么干系。”
王玉青把书拿在手里,自顾自拿了挂在衣架上的礼帽,迈步向门口走去,“我不再是庆昌班的班主,也不必再叫我师父。”
“我送您。”
柳方洲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客气地抢先一步打开书房的门。
“不是师父,就当我送……一位我父亲的旧相识。”
王玉青最后在门口的石阶上停了停。
“当年收下你,我没有看错人。”他说,“替我和杜若告别吧。我愧对他那一声父亲。”
他的身影消失在泰兴胡同口,远远地融进了淡灰色的冬日。
就像洪珠一样,甚至没有过一次驻足回顾。
柳方洲送走王玉青,锁了门回到庆昌班这间院子里。
他在这里也待了有十年,马上又要不复相见了。
柳方洲推开门。
门后站着一排学徒,听见柳方洲推门的声响,哗啦啦跪下了一片——为首的是手上缠着纱布的道琴。
“柳方洲师兄,您救下庆昌班罢!”
他们齐声说道。
“老爹爹清早起前去出首,倒教我桂英儿挂在心头……”
戏台上的小旦身穿一件利索秀气的银线湖蓝打衣,唱出一段甜亮的西皮原板。
年幼的柳方洲随父亲来看戏,不解地盯着戏台上痛苦的、为难的人物。也是,强权、复仇与亲情难舍,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隐晦难懂了。
《打渔杀家》里的萧恩误犯豪绅,最终悲壮决绝地选择了以卵击石。而他天真活泼的女儿桂英,也选择了随他前去。
“你也跟你的父亲一起开船去杀贼,好不好?”身边的戏客有意取笑,拿话逗小小的柳方洲说。
柳方洲手里摆弄着自己的洋铁玩具枪,把枪口顶在桌布上,正在假装自己偷偷埋伏着打仗,心不在焉地答应。
“方洲不需要这样。”柳向松那时摸了摸柳方洲毛茸茸的脑袋,含着笑回答,“你只需要好好活着。因为总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我知道了,父亲。
要我去做的——更重要的事。
“你们……”
柳方洲看着面前跪倒的庆昌班一众学徒,一时间手脚都觉得无处安放。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