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潮生突然愣住了,现出不知所措的神情,问:“为什么?”
曹皎痛哭起来,断断续续道:“貔貅告诉我,昆仑的神树已枯萎,再撑不得多少时日了;仙实借李家血脉转生为人,你是来应劫的!你要替神州大地应一个几千年的劫数!他会带你回去,将你养大,你再成为新的树,净化甚么人间戾气。娘又怎么舍得?”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乌英纵顿时联想到先前诸多说法,以及皮长戈从未正面回答的问题,霎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潮生静静坐着。曹皎又道:“娘知道,孩儿们都会长大,有一天远走高飞;娘只想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像你方才所说,去不曾去过的地方,尝尝不曾吃过的东西,甚至与人成家相守,感受不一样的活法……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哪怕你我此生再无缘相见,知道你在世上某一处好好活着,娘也甘心。”
“娘不想你就这样没了,”曹皎说,“你还很年轻,你只有十七岁!自你离去后的十一年里,娘便天天在想,你会不会就像那貔貅所言,成为一棵孤零零的树,自此以后,喜怒哀乐,聚散离别,都与你无关……不是你造的孽,又为什么要你来承担?凭什么?!”
说到最后,曹皎已痛彻心扉,隐有裂帛破金之声,大声喘息,已说不下去,这根刺,已在她心头扎了足足十一年。
潮生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母子二人相对沉默,寂静得近乎恐怖。
忽有婴儿啼哭之声在宫中响起。
“皇妃,”有侍女说,“小皇子想您了。”
“别带他过来。”
“是陛下的吩咐。”侍女又道。
屏风后,啼哭声止住了。
“是弟弟吗?”潮生从悲伤中短暂地抽出情绪,猜测也许父亲正关心着他们的对话,生怕母亲失控发疯,是以让人抱来了婴儿。
曹皎泫然道:“你想看看他吗?”
潮生:“好啊。”
乌英纵于是转过白帘,与曹皎对视,曹皎不再是少女,然而美人在骨,看得出年轻时美貌非常,乃倾国倾城之姿,其眉眼与潮生极相似。
在她怀中,有一名尚处于襁褓中的婴儿,乌英纵接过,将那婴儿抱给了潮生。
“起名字了么?”潮生说。
“你父皇想过,以后唤他作仁孝。”曹皎在帘后答道,“你本性良善温柔,大名叫仁善,只是六岁便已离宫,尚来不及入宗庙。”
潮生抱着那小婴儿,逗了逗他,这是他第一次怀抱这么小的孩子,觉得十分新奇,况且还是他的弟弟。
“他多大了?”潮生尚无法辨认婴孩岁数。
“四个月。”曹皎说。
母子二人在这新生命的面前都变得平静下来,没有再提往事。末了,李仁孝在潮生怀中渐渐地睡着了。
“他很喜欢你呢,”曹皎又低声说,“他知道你是他的哥哥。”
潮生亲了亲自己的幼弟,取出一片句芒的树叶,别在襁褓中,侍女过来抱了回去。
凌晨时分,宫外下起了漫天大雪。
潮生与乌英纵一前一后,走出宫门,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再无他人。
潮生回望身后乌英纵,离开皇宫后,乌英纵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咱们去哪儿?”潮生说,“这不是回昆仑的路。”
“回开封,”乌英纵说,“去吃点好的。”
潮生依旧倔强地往前走着,乌英纵箭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说:“跟我走,潮生。”
“不一定是这样。”潮生说。
“若是真的呢?”乌英纵道,“我不会让你变成树,潮生。”
潮生思考着,这个宿命早在与牧青山相识时,他便隐晦地提到过,但伴随着他与伙伴们第一次回昆仑,诸多担忧又被快乐冲淡,遗忘了。
“我想回白玉宫,”潮生认真道,“我要问皮长戈,究竟是为什么。”
乌英纵说:“我不想让你回去。”
一条龙穿过厚重的云层,在皇宫外降落,化作人形,在雪地中朝他们走来,却是禹州。
“果然在这儿,”禹州说,“找了我好久。”
潮生:“昆仑发生了什么事吗?”
乌英纵充满提防,看着禹州,禹州却轻松道:“来罢,该回家了,潮生。”
禹州幻化为龙,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等待潮生上来,又侧头朝乌英纵道:“怎么?你觉得自己有本领与龙打一架?”
乌英纵掂量自己与禹州的修为,明白自己决计不是龙的对手,索性上了龙背,与潮生再次飞往白玉宫。
围城
又一年过去,驱魔司外大雪飞扬,房中则十分暖和,萧琨提前打发走黄英,驱魔司到点打烊。
不知为何,在这个隆冬之际,萧琨总时不时想起半年前的盛夏——斑驳的树影下,项弦将红绳系在他手腕上的那天。
当时只道是寻常,尚未知竟有如此深意。萧琨上了门闩,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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