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他醒着,应该能发现,温兰殊一直没睡,双眼睁开。等到天快明的时候,四声杜鹃响起,天地间寂寥无声,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身上有萧遥留下过的太多痕迹,尤其是腰胯那里,又画了朵兰花。
他早就准备好了行装,在一片青黛的清晨,推开院门,撑着伞步入尘世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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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青城山下多了一处别野,名为“不记年”。里面住着一个黄衣医师,每日走街串巷专克疑难杂症,街坊邻居看到他总问个好,喊他“温医师”。而他总是背着一个小药箱,还会算命,随时随地来一卦。
这天不记年送走了几个病人,温兰殊终于能闲下来。夕葵做了饭,红线一身劲装从外面回来,习惯性逗弄虎子,“公子!塔娅说,一个月后要过来,想去青城山玩!”
温兰殊摆好碗筷,“多正常,她就喜欢来这边玩,每年都要来找你一次,一找就是半年。”
红线开开心心坐下,柳度尾随而至,温兰殊见状,赶紧多摆了一副碗筷。
一桌四人坐齐,刚好蜀葵花也开了,格外应景。红线眼神示意夕葵,夕葵撇撇嘴,闷头干饭。
柳度心领神会,“晋……”
“这里没有什么晋王。更何况,已经没有大周了。”温兰殊知道柳度要说什么。
温兰殊五年前离开长安,来蜀中找权随珠,自此建别野不问世事,悬壶济世。几乎是同时,宇文铄受禅称帝,改国号“秦”,自此,延续了二百余年的大周彻底结束。
李楷被封为周国公,从此之后也是逍遥山水,前几日还写信过来,说自己很好,还娶了萧氏女,二人婚后和睦。至于萧锷,也在之后娶了温氏女,一个个都成家了。
卢英时和裴洄还没遇见合适的人选,俩人一文一武,卢英时因功封侯,镇守边疆,一年回来那么一次,才能和裴洄见上面。卢彦则半年漠北半年中原,白衣行商,隐姓埋名,经常会在回长安的路上路过祭奠自己的“将军坡”,问他为什么还没想好,心里没人吗?
温兰殊这才想起来,卢彦则并不知道自己和萧遥的事儿。知道他和萧遥有矛盾的人不敢问,不知道的干脆不会问。
他们或许会好奇为什么萧遥还不立后,有好事者说,萧遥是因为早些年战乱丧了妻从此不复娶,甚至还编出来很多催人泪下的传闻,活脱脱把萧遥编成了一个一心一意不忘微贱时情深的守贞男子。
好在萧遥的接班人从一开始就定好了是萧锷,因此朝臣对于他不立后也没什么争议,毕竟谁天天闲的没事管人家□□那点儿事,只要接班人定好,不会掀起国本之争,没有人会过问。
吃完饭后,温兰殊习惯性去丈人观散心,路过一片池塘,蛙鸣声阵阵,芦苇如雪,阴天湿润的空气扑人面,他闭上眼,躺在亭子里漫无目的幻想。
萧遥有今日是应得的,他的功劳和势力,不称帝都说不过去,一切条件足够,萧遥顺理成章就是皇帝。改国号,改吏治,大刀阔斧之下,疮痍满目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人们渐渐从战争的阴影里走出。
已经很好了。
红线不敢问他为什么走……其实,温兰殊也说不明白。他理智上完全理解萧遥称帝的举动,可是感情上总是接受不了——如果还待在萧遥身边,那么萧遥和李昇有区别吗?他还是遭人非议的禁脔,还是要在皇权之下寻求喘息之机。如果纯粹是君臣还好,坐班完了回小院就是解脱,要是不纯粹呢,那可真是……
温兰殊打心眼里觉得君臣还是简单些好,而且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人家都讲究功成身退,他这么做也没错吧?
远处蹦蹦跳跳跑来几个小孩,最大的那个站在前头,虎虎生风,“今儿我给你们讲大破贺兰庆云的那一节……”
“哥你跟我们讲谁最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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