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的还不止是盐,反而比衙门里做公的还更有了用处呢?
这些私盐贩子虽然还未亲眼见识到六姐的神威,也还没见证许县的变化,但对买活军已是越来越打从心底的亲近和喜欢,这是一种很难去分析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买活军这里感到自己是很有用的,或许是因为陆大红又有本事又和气,为人处世令人实在佩服,或许是因为买活军教授的知识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如他们想得那样无用,他们知道得越多,脑子似乎就越清楚,周围的世界不再是一团危险的混沌,而逐渐分明了起来,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从前过的是很浑噩的日子,这非得是摆脱了无知以后才能得出的结论。
吴老八尤其是受到了算学的吸引,他觉得陆大红所说的这些窍门——通过盐量来估算人数,实在是极为巧妙,对他有一种异常的吸引,他现在就极想弄清楚究竟一般人家每年腌菜要用去多少盐,以便可以精确地计算出许县的人口数量和人口构成。尽管知道这些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好处,但吴老八却认定了,一旦搞清楚这个关节,便一定能给他的精神带来莫大的快慰。
此外,还有刘老大从前的收入,这个也被计算了出来,在买活军的雪花盐出来以前,盐队一年连趸货带零售,能走近七十万斤的盐,二十万斤是以批发的形式走的,零售的五十万斤能带来2500两的利润,粗看很高,但要孝敬上官、打点关卡,这里毛估估就要花掉八百两,其余1700两中,200两固定是毛驴的支出,手下兄弟近百,一年能拿约十二、十三两上下的辛苦钱,每年都免不得还有抚恤伤亡的开销,余下一二百两——这还不算完,往年白莲教在此地势大的时候,每年还要供奉五十两的香火钱,这是决计省不下来的,也就是这些年白莲教在本地的分坛被连续不断的乱军打得元气大伤、销声匿迹,才能免去这笔开销。
好的时候,一年能余下一百五十两给刘老大,差的年景剩个五十两就不错了,可能还要倒贴,当然这笔收入不能说不可观,但刘老大这样有名气的盐枭也只能拿这些。可见食盐在此时确实是高走量、高流水、高人工和低利润的行业,陆大红把这些数据都很仔细地记录下来,尤其记载了白莲教这个平台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她油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六姐一定不会很喜欢,但在她看来,这将非常实用。而且任何人在她这个境地都会产生一样的想法,倘若放弃这个计策,那简直就是很亏的。
彬山女娘的胆子要比临城、云县女娘的胆子都更大,譬如此时,陆大红心里就生出一个想法——她想勉强一下六姐。
“前头就是丰饶县了,”她指着远处天幕中青色的轮廓,“我们已走过两个村子,岔道口都有丰饶县楚香主的标记,看来丰饶县的市场暂时是饱和的。刘香主,现在按规矩,是不是就该去拜会楚香主,请他把我们手里的货都吃下来?”
拜会楚香主,这是当然的了,货怎么说无关紧要,许县的道上弟兄们到了丰饶县,楚香主又怎么能不请一餐饭呢?
六姐的来历
自古江南富庶, 所谓的江南有没有包括江西,是很难说的,这个省份一向很难引起大家的注意, 不上不下, 说很穷也不至于,要说日子相当好过,那也是没有的。这里的官道不算太难走, 因为车马并不太多, 总的说来, 道路上的杂草、灌木也并不算多,可见当地的官府还有一定余力组织民夫修葺——
真正的老江湖, 只要身临其境,哪怕是一条官道, 也能推测出当地大致的情况:除了本地商贸、吏治、民生的情况之外, 只看路边的痕迹和杂物, 便可知道此地的民风是否彪悍——有些刁钻的乡里, 还会在官道上拉起荆条做的路障, 若是遇到了官面人物、江湖兄弟, 那也罢了, 落单的旅人便有被抢劫的风险。因此只要看看道路两旁有没有拖曳的痕迹, 或者是大根的圆木留着没有派做他用的,便可知道本地的民风了。
盐队人多势众, 有驴有铁, 而且是白莲教座下的兄弟,在县城里也是有熟人的, 再说, 这年头不论是流民还是江湖人, 都绝不会得罪能贩来盐的势力,因此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很顺,陆大红在丰饶县下属的几个村子也并没遇到谢六姐担心的风险。虽然的确有人赞赏她的身子骨——好生养,能做活,但因为她出发后便装作了已婚妇人,村里人最多开开吴老八的玩笑,倒没有人要留下她生儿育女什么的。
这些官府辖下的村子,生活自然要比山里好过一些,女人依旧是稀少的,而且也依旧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不能让她们过了盐贩子这种江湖人的眼。平民百姓家的女眷,遭了贼惦记是很麻烦的,但也有几家人是例外,在到丰饶县城关之前,他们在张家村落脚,接待盐贩子的村民家里便愿意用自己的媳妇来待客,用盐和银两付账都可以,自然了,这是做得很隐秘的,还是刘老大向陆大红解释,为什么有几个兄弟忽然舍得花钱买热水去擦个澡。
这几个去享乐的盐贩都快三十岁了,一个成家的都没有,因为许县已经没有表子的缘故,喝荤酒的机会如今对他们来说也很难得了。而在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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