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叶家的昭齐、蕙绸、蕙思诸娘子,算是一路人吗?”
说到这些也是知名的女编辑、女采风使,同是才女的这些云县旧人,顿时都流露了微妙之色,摇起头来,卞赛儿细声细气地道,“我们怎敢高攀?我们这些唱门后人,伶优之辈,身份低微,不比那些诗书传家的女史,每每相会,都觉得泾渭分明,难以合流,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玷污了她们家高洁的门风呢。”
至于说,私下有没有往来,那就不好说了,反正,公开场合相会,大抵就是卞赛儿这样的体会,顾眉生道,“这就是了,倘若是从前,就算彼此之间迥然有异,绝对算不上朋友,但有些问题也是女子之共通,譬如女子是否外出工作等等,这方面的利益,完全一致,她们也自然会积极发声。
可如今,女子出门工作,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有谁敢反对?就是嘴上说几句,都会被驳斥回来,真要是有什么过激的行动,那可好了,多少边远地方缺人干活?此事已经不再是什么尖锐的矛盾了。而人群也在不断地随新的利益而进一步分化,我以为,我等如今也都要理清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利益属于什么人群,而这些人群,其在报纸和衙门之中,又有没有自己的代言人。”
“不像是叶家诸女,她们的人群,业已完全明确,已经形成了一条坦途,只管往前走去就是。我们这些飘零之女,自幼便仿佛柳絮一般,东飘西荡,不知归处,便是如今侥幸有了些许身家,但仍然处于某种微妙的边缘,我们将要把自己囊括入哪个群体,去寻找归属,去为我们的需要而发声。
在我看来,这问题,倒是比衣食住行上的讲究,要重要得多,也更迫切得多——一个无群体的人,固然不用为任何人奔走,但也注定会被所有人遗忘,就好似被排斥在了时代的潮汐之外,成了孤魂野鬼,便有一时之名,却还是游离于外,无法在时代上真正留下自己的印痕。”
“自小一起长大,熟识的女同学中,德德玛大约是最先想明白这点的,她是回草原去寻找她的前程了,而我们这些姐妹中,除了香儿之外,竟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别看少年成名,生活无忧,但始终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想要什么,我们属于什么。”
“如今,天下风起云涌,眼看又有大变,这或许也是数十年内,最后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且又还赶在了我这青春年华最后的尾巴内,故而,哪怕我还没有想明白,只是有了些不成体系的思考,却也感觉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我远行在即,出门之后,千头万绪,或许顾不到这一处来,今日在此,也是把疑惑留给了诸姐妹,请大家一起思考,我们这些既受了旧学的好处,在旧学上有极大的才华,可在旧学的社会体系中,身份又极低微,受人轻视的女子,我们的诉求是什么,又当把自己归属为什么人群呢?”
比起什么别庄、生意的归属,顾眉生在这突如其来的饯别宴上,留下的最有意义的临别赠礼,竟是这么一连串问题,也让诸女回家之时,都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就陷入了思索之中。“我们究竟是谁,我们于这世上,又有什么最迫切的需求,对于如今这风起云涌,各处都在迫不及待地发出自己声音的时代,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吴香儿起心立志
衙门有意派使团去欧罗巴谈判, 派的会是何人,出使的表面目的和真实意图分别都是什么,这么几个更加切着要害的问题,被顾眉生一打岔, 众人也都是来不及询问, 便全被分了心。
不过话说回来, 毕竟除了顾眉生之外, 其余人也不可能离开买地这样久的时间,距离相隔了这么远,欧罗巴的局势,要影响到华夏,也不知道要多久了, 而且,这影响也必然是间接而温和的, 倘若是迟钝的人, 都很难把生活中的变化, 和欧罗巴关联在一起, 去思索背后的原因。
就像是很多人,也需要报纸多次的讨论, 才会意识到, 这些年来, 南洋猛增的开化进度, 都和北面的气候变化有关一样。这种可有可无的知识,知道了, 不能改变什么, 不知道, 也不影响过好自己的生活。除了要在大交易所买卖现货的投机商人之外, 无非也就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就算是吴香儿,也是在洗漱上床以前,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此事,暗道,“到时候,倒是要敲打《羊城消息》,让他们留心自己的文章,别编排使团的事情。还有塔尔巴哈台的消息,在羊城港传开后,也要注意这张报纸上的舆论——暗示他们去寻找一些红圈学者中,和德札尔格教授关系友好的学者,出来发表言论,控制住这些洋番的情绪,也就是了。”
“这一张报纸,还是小事,小报逐渐崛起,这才是个潮流,宣化办公室管的报刊杂志这一摊子,本来是个冷灶,说不定过上若干年,反而会称为人人眼馋的一大块肥肉也不一定——
洋番这都直接买报纸了,而且,随着市民阶层发声愿望的觉醒,以及小报编辑素质的上升,不论是为了提升销量,还是扩张自己的影响力,提高广告的叫价——嗯,这从根本来说也是为了销量,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