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还好,我只是觉得‘喜欢’这种东西,应该是完全不参杂任何其他成分的,如果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才能产生爱情,那就不算爱情。”
“说得没错,但这个前置条件门槛太高,一见钟情的太少,大部分都是日久生情。”
“是吗。”
午后的暖阳从窗外落进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池皖不太流畅的键盘敲击声,然后就是远处的鸟鸣。
大片阳光打在池皖侧身,照得他头发都发亮,季雨泽不由得眯了眯眼,看着这副静谧松弛的画面出了神。
应该是完成了某一小部分的工作,池皖停下打字的手,一边撑着脖子一边滚动鼠标,检查屏幕里的内容:“不过偶尔我也觉得,不管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能互相喜欢然后谈上恋爱,就已经很幸福了。”
鸟鸣似乎越来越响了,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往季雨泽心里去,他就这么盯着池皖的侧脸,仿佛鬼上身似的,脑子完全停止思考,猝不及防地:
“那你要不要谈恋爱?和我。”
咔哒。
可能是敲了太久的键盘,轻轻放在鼠标上的手指突然抽筋,慌乱中竟直接按了下去,池皖刚刚改好的文档就这么被关闭。
那股痉挛顺着指尖窜进心底,拳头大小的心脏承受不住如此悸动,疯狂叫嚣着要从躯体逃出。
空气就这么静止了很久,好在有风来,树影摇曳,池皖的眼眸似有若无藏在阴影中。
“抱歉,我……”季雨泽的灵魂率先回归肉体,他惊讶于自己说出的话,想要找补,又不想失去好不容易的机会。
于是话就到这里为止,即使没人打断他,他也不再继续解释。他倒有点想让池皖追问,这样他的告白还会更自然点。
可池皖只是呆呆地盯着屏幕,好半天才回过神,眼睛没太能聚焦:“……我没保存。”
“……?”
“刚写好的东西都没了。”
“……为什么不保存??”
“手抖。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突然。”
“……”
“……”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找个更好的时机和你告白的。”
“没关系,我开了自动备份。”
“噢。”
“嗯。”
“……那?”
好不容易流动的时间又重新停止了,只有风夸张地起哄,太阳换了个方向,阳台刺目的光撤走了,池皖却依旧不敢直视季雨泽。两人就这么隔着几米的距离,谁也不动弹,好像中间横着一条河。
池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紧张地组织语言,但越是想理清思绪,脑袋就越是空白。
“你不用多解释什么,我能感觉到。”兴许是看穿池皖心思,季雨泽犹豫着开口。
一开始他还说得很慢,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他无意中和池皖对上视线,大脑便完全宕机,只剩下意识带着他往前走。
“我从来没隐藏过对你的感情,我知道,你能察觉到我的心意。”他局促地摸了摸脖子,“我本来是想正式一点,所以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但好像……我越是犹豫,就越是找不到好的时机。”
“可是刚刚,我看见你坐在这里写剧本。你有点卡壳没灵感,眉毛微微拧在一起,我向来都很喜欢看你工作,你在舞台上演讲,在片场导戏,在这里磨剧本……我能看见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在这里——我的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天,我每天都能看见你,几乎窥探了你生活的所有方式,刚刚那一幕也不过是你生活中最普通的一种,但我就是突然忍不住,忍不住告诉你——”
“我喜欢你。”
回过神时,季雨泽已经抓上了池皖的手。他感觉自己在红酒桶里泡了三天三夜,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晕晕乎乎,只有池皖的温度维持着他仅剩的理智。
“可以吗?”他不要命地追问。
从记事起,季清临就总是跟在季雨泽身后。
他从不屑于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他的小世界里只有哥哥,连家里其他人也容不下。他们亲密无间,是工作上的伙伴,却算不上朋友。
后来他认识了池皖。
他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如此契合,以至于他愿意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迈出来。
走出来,只有走出来,他才能和池皖聊更多文学,看更多展览,在某些方面,他觉得池皖比哥哥更懂他在说什么。
变故是早就出现的,他已经不太能回想起事情改变的原因和时间,只知道现在他不仅失去了和池皖的联系,也和哥哥走得越来越远。
他丢失了灵感,灵魂变得麻木干瘪,每当他打起精神想要创作,就总能想起池皖。
回忆越多,就越让他厌恶。
这一切都被毁了。
被池皖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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