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冰封、万里霜雪,北风席卷,冬意正浓。引得他从小到大周身都缠着一层寒气,心情差时,所到之处三尺之内无不凝霜。
魔人只记杀戮,没什么文化。他出生那日既然是大寒,父亲一时兴起,便为他取了寒缺这么个表字。
怜是母亲给取的,她曾攥着独孤怜的小手无数次地悄声说,我儿虽是魔子,万不可好杀戮,须心怀善意,怜悯众生。在父亲面前,母亲便换了说法,只说是自己看着孩子心生怜惜,胡乱给取的。父亲只当是妇人没远见,也没说什么。
他母亲不过一介凡人,被他父亲抢来,意外有的他。但那个固执的女孩就是认为她可以把孩子教得一心向善。她认死理,她的孩子手上不能沾血。
凡人寿命短暂,后来他的母亲死了,他的手上也沾了越来越多人的血。但他总是下意识地觉得血脏,脏得很,他不能满手污浊,母亲会不高兴。
于是他的洁癖越来越严重,心也逐渐软下去。
他是长子,这独孤殿尊之位自然便顺理成章地到了他手上。父亲却总叹着气,道他性子太软,不知传位与他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如今看来,这个选择果真不明智。
整个独孤殿都葬送在他手里了。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等他恢复记忆,定要第三次登上魔君之位,彼时他断然不会再留着风琉璃。没了风琉璃,一切都好办。
风炽,字琉璃,生于一个春分。彼时人间春风回暖,百花遍开天下。万物复苏之际,他的母亲却在他落地后没了生息。
他本不该生在此时,是他提前撕开了母亲的肚腹,仅靠一双未发育完全的小手。
虽生在春分,但他身上并无半点春风的影子,他极为早熟,也极为冷血。十五岁那年,他以及其残忍的手段杀尽同宗,孤身夺得浴火掌宫之位。一年后,他起兵夺魔君之位,仅用三年便血洗独孤殿,逼得曾经不可一世的独孤殿尊投降。
那一年的冬月十二,众目睽睽之下,九百岁的独孤怜向十九岁的风琉璃屈膝。
四海皆惊。
这样不堪的往事,在天地录上竟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独孤怜光是看着便觉得屈辱,更不敢去想象当年他跪在风琉璃面前是什么心情。
不外乎憋屈、羞耻,受辱到极致,面子丢得干净,尊严被践踏得彻底。
不堪回首。
独孤怜面上强撑着波澜不惊,心底直接翻起惊涛骇浪。
青衣人就是风琉璃?!
一个逗弄他、哄骗他、陪他闲聊对他笑,一个羞辱他、打压他、将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这两个人竟是同一个?
他直觉这里头定然有别的故事,但他不记得。
风琉璃依旧兀自说着,声音低沉。
“独孤怜,本座找了你八年啊,整整八年。”
风琉璃又笑了,笑到面容扭曲,神情里是抑制不住的狰狞。
“失了忆的人,浴火宫十二道宫墙没拦住你。本座派人寻你八年,杳无音信。”
他面上在笑,双眼却像是在冒火,就要把独孤怜烧成灰烬。
“独孤怜,你休想再离开本座周身半尺。”
那层霜
屋外夜色森凉、月光清冷,屋内烛火摇曳。
独孤怜抬着印了红痕的下颌,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天地录那些官方说辞之下,究竟隐藏了什么?
烛火一声轻响,影子在墙壁上晃动。风琉璃的脸映在光影里,罩上一层温暖的黄。
只听得他一声轻笑:“还能什么关系?自然是战胜者和战俘。放你这么大个不稳定因素在外,本座能心安?”
独孤怜觉得这说法挺合理,但又感觉哪里不对。
具体哪不对,他又说不上来。若是非要说,那便是,哪哪都不对。
独孤怜思索了片刻,发现想无可想,果断不想了。
“孤——”独孤怜刚出口便在风琉璃的目光里刹住,生硬地改了,“我的记忆,我的记忆若是要恢复,还得寻到几味药材。”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