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夹杂着霉味的阴凉空气,客厅里的布艺沙发灰扑扑一片已经辨别不出原本的颜色,缺了玻璃的茶几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射出一片斜斜的影子。
钟如一抬腿走进这间充满许多回忆的屋子,他把从楼梯转角花盆底下拿到的钥匙随手丢到玄关的柜子上,反手吱呀一声带上了门。
傍晚的光透过灰蒙蒙的百叶窗映进屋子,不知谁家的饭菜香也顺着夜风一阵阵的飘了进来,依稀还可以听见隔壁挥舞锅铲敲打铁锅的声音,算不出数学题的小孩被母亲拎着耳朵骂得鬼哭狼嚎的叫声也透过隔音不好的墙壁清晰地传了过来,某一户上了年纪的老人调大了电视音量播放着某一年的联欢晚会。
闹闹哄哄的,嘈嘈切切的,充满烟火气息的背景音接连不断的传入钟如一的耳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少时的自己跟在父母的身后,背着书包哼着歌走进这间被称作为“家”的屋子,客厅里角落里堆满了来不及整理的行李,大多数都是一些昂贵而毫无实用性的摆设品,从那个被抵押出去的豪宅里搬出来,再被挪到这个闹市里的旧屋里,割裂的划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新搬来的一家三口与麻木度日的原住民邻居们注定不会产生共同语言。
每天早上男主人都会西装革履的拎着公文包走出这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偶尔也会跟路边摆摊卖早点的阿伯聊一下股票,谈吐间流露出的自若气场丝毫不逊于那些出没于金融中心的天子骄子。
女主人起初还有试图跟邻居这些热情八卦的家庭主妇们结伴去抢购超市菜场临期打折的蔬果食物,明明都是一样的蔬菜,卖给那群呱噪琐碎的家庭主妇们是一个价格,卖给女人却又是另一个价格。即便不再拥有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即便穿上已经过气的朴素衣裙,却还是能被那些阅人无数、目光毒辣的商贩一眼识破“富贵可欺”的内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出现在一家三口餐桌上都是便利店里干巴巴的盒饭。
直到上初中的大男孩单枪匹马的杀去凌晨的菜市场,跟那些忙着进货卸货的商贩们斗智斗勇,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料理一些简单的菜式,一家三口吃便当速食的不开火生涯这才终于画上了句号。
钟如一有些留恋的摸了一把缺了一个玻璃角的餐桌,指尖在积了一层灰的桌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坐在这张算不上宽敞的二手原木餐桌前的温馨画面,醉眼朦胧的父亲举起酒杯谈天说地的畅想着东山再起的未来,母亲的嘴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略有忧愁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青涩的脸孔,也是一副笑弯了眼没有烦恼的模样。
钟如一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漆黑的夜空吞没了橘红色的残阳,就连他脚下细长的影子也被吞噬在这片顷刻间降临的夜幕里。
他笑着笑着就沉默了下来,推开卧室半掩的门,走到摇摇晃晃的写字桌前,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钟如一掏出手机打开某个隐蔽的软件,戴上了蓝牙耳机,断断续续的杂音过后在耳畔响起的是男人气定神闲的嗓音,而他手中的笔也随着耳机里的声音动了起来。
……
“哥们儿几个老早就放过话了吧?今天就是最后期限,要么交出一百万,要么——”染着一头红毛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递给身后的小弟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掏出一只锋利的小刀在楼道昏黄的灯下把玩起来。
沈国富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些地痞流氓的无赖嘴脸,但是听到那个翻了一倍的数字,不免还是下意识的讪笑着对堵在自家门口的这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们辩解道:“我、我明明就找你们借了五十万,这才不到一个月,哪、哪里来的一百万?”
剃光眉毛的平头上前一步攥紧他松松垮垮的汗衫衣领,粗声粗气的吼道:“你找我们钱庄借钱不算利息的吗?!今天是一百万,明天就是一百一十万!”
沈国富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如老狗,他想说几句软话缓和一下气氛,可是眼前这群人摆明了是油盐不进的只要钞票,偏偏今天沈放又不在家,比起被整天冷着张脸的警察儿子发觉自己借钱赌马这件事情,当然是自己的老命重要。
他现在才开始懊恼自己之前不应该一时鬼迷心窍去找这种地下钱庄借钱。
憋得通红的老脸上露出的表情瞬息变幻莫测,落在这群讨债的混混眼里倒成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挑衅,为首的红毛踢了一脚身侧的楼梯铁质扶手发出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回声,紧接着他身后另外几个马仔便得心应手的拎起地上的油漆桶在沈国富“嗬嗬”的喘息声中朝半空中抡去——
鲜红色的颜料在半空中倾泻出一道痕迹,沈国富惊慌失措的瞪大了眼,浑浊的视野里骤然出现一条长腿猛地踹上了朝他家大门口飞来的油漆桶,就像是电影镜头里的慢动作一样,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飞来一脚改变了油漆桶飞行的痕迹,直到哐当一连串巨响,刺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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