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里漂浮着雪茄浓郁的香气,匍匐在主人脚下的杜宾犬哈哧哈哧吐着气,沙发四周背手而立的保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戒备。
贺佳辰深不见底的目光遥遥对上不远处墙上鹿头死不瞑目的黑眼珠,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恍惚在这死物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杀气,正如对面抽着雪茄大刀阔斧坐在沙发上的毒枭。
他挺直的背脊有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贴身马甲内里的防弹背心被体温熨帖到发烫,偏偏年轻俊美的脸孔上没有泄露丝毫软弱,反而依旧笑吟吟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成败在此一举。
宋思邈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真丝连衣裙的料子沾了汗越发黏得肌肤发紧,暴露在冷空气里软玉似的小臂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还好光线昏暗看不大分明,而今天的主角显然也并不是她这位出谋划策的女军师。
她只能强颜欢笑作陪,汗涔涔的视线不断在身侧这个气定神闲的贵公子跟吞云吐雾的独眼鹿头之间反复徘徊,试图能提早发现一丁半点儿不祥的预兆,然后做出弃车保帅的转圜之举。
“deal”
意料之外,不,或许是他们意料之中的回答穿透了模糊了彼此面容的雪茄烟气,应和着客厅角落那只落地古董钟骤然响起的声响宛如福音。
铛、铛铛……
那只年份悠久的落地古董钟一共敲响了整整十下。
宋思邈跟面色如常的贺佳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喜悦的火苗在彼此瞳孔深处闪烁。
两个同样野心勃勃,同样不择手段的人,在某一刻达到了灵魂的共鸣——
鹿头扬了扬手里仍在燃烧的雪茄,身后倚着沙发美艳动人的旗袍美人撩起暗金色凤穿牡丹的裙摆,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任由男人将指间冒着白烟的雪茄硬生生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燎出一个鲜红如血的水泡,纤细的喉咙里却发出一声声惹人遐想的呻吟。
就好像男人施虐的手并不是正在进行一场暴行,反倒像是恩赐的奖赏。
“我很欣赏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勇气,敬二位。”鹿头起身拔掉威士忌的酒塞,拎着大半瓶晃晃荡荡的烈酒冲坐在两边沙发上笑容迷人的俊男美女做了一个举杯的姿势,“做生意都讲究一个有来有往,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一直都信奉只跟业内最顶尖最资深的人做生意。”
“但是……今天也算是破例了。”
“你们送回来的货,都可以原封不动拖走。”鹿头反手抹掉唇边胡渣上沾到的酒渍,饱经风霜的眼睛折射出头顶华丽水晶吊灯扑朔迷离的光,一如墙壁上那只鹿头无机质的漆黑眼珠,“只要你们带得走,那么,以后我手上的货都从二位这边出。”
只、要、你、们、带、得、走。
贺佳辰心底咯噔一响,锋利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很快便若无其事地舒展开来,谈笑风生地同巧笑倩兮的宋思邈一齐举杯回敬这间豪宅的主人。
“现在,是否可以遥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cheers。”
“敬鹿头先生。”
酒杯相撞的美妙脆响拉开了夜的帷幕——
是合作的号角,还是夜枭的嘶鸣,都将取决于各位君王在黑白棋盘上落下的棋子孰优孰劣,然后静待那一声激动人心的“checkate”响起——
夜幕低垂,郊外的仓库屋顶传来某种夜行生物攀爬而过的窸窣声响,一箱箱沉甸甸的货物再一次从仓库内搬回了那辆灰扑扑的面包车里。
落在树梢上的猫头鹰转动着硕大的眼瞳,在黑夜里不受影响的超绝视野捕捉到草丛里躲藏的小灰鼠细长的尾巴,扇动着那双强劲有力的翅膀从树梢上俯冲而下。
亮仔只觉头顶刮过一道劲风,受惊过度的小心脏再一次被紧紧攥紧,“啊啊”大叫起来的同时,肩膀上支撑着的另一具身体差点没被他惊慌失措的动作牵连到趔趄摔倒。
他定了定神,吸了吸鼻子,一边在那些冷眼旁观的马仔们眼皮子底下吃力地把男人不受控制的身体塞到面包车副驾驶座上,一边还不忘艰难地帮快要从座位上滑下来的男人系好安全带。
“一、一哥,你再撑一撑,只要回了市区,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有认识的赤脚医生,他以前专门帮那些嗑嗨了的鬼佬打针解毒的,你、你再等等我……”
亮仔手忙脚乱地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已经无暇去清点后车厢货箱的数量,也无从思考这样的囫囵折返会不会惹得老板不快。
他哆嗦着手转动车钥匙,连试几次才点着火。
副驾驶上的男人始终毫无反应,靠在车厢上的身体无异于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他猛踩油门的驾驶着这辆沉甸甸的面包车一路横冲直撞上了公路,仓库鬼影幢幢的影子被他狂野的车技远远甩在脑后,直至消失在后视镜里。
他不断地偏过头去看身旁毫无知觉的男人安静的侧脸,哭得涕泪交错,嘴里含糊不清,念念有词的哀求着路过的满天神佛、菩萨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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