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岑清楚得记得那天空气中飘浮的气味。不是发臭的,也不是发酸的,而是飘着还未褪去的盛夏的青草混杂着阳光的味道。翻动书页的声响在她脑海中不停回荡,女人的哭闹和同学们的细语还有班主任的安抚声都渐渐远去了。她记得那些诗句,记得成为老师的理想,记得妹妹还等在家里,记得——落在脸上那阵痛的一巴掌。还有充斥整个办公室的属于名为父亲的男人的怒吼声。姜岑记不得他说的内容,只记得他厌恶憎恨的目光。她也不知道男人究竟如何从他的情人为了得到一个名分,而不惜闹到他的女儿所在学校这件事的所有细节中,得出姜岑才是丢了他脸面的罪魁祸首这一结论。他荒谬的逻辑无理又霸道。但姜岑一个字都没想反驳他。她只是盯着男人愤怒的眼睛,感受半边脸颊若隐若现的钝痛,还有短暂失聪的半侧耳朵。她只能听得一侧的声响,却很平静很平静地问她的父亲,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样渴求答案:“我让你丢脸了吗?是我的错对吗?——我的出生,是错的?”不然为何明摆着与她无关的事却要说是她的错?或许真的是她错了,是她的出生、是她的存在让父亲的女人有地方可以哭闹,有途径去逼迫父亲给她一个名分。错了,错了!存在即是错误。愧疚的班主任把她带了出去,姜岑借口想到外面去买瓶水。在班主任眼里她一直都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再加上愧疚,所以点头答应带她出去了。可就她买瓶水的功夫,再回身,姜岑就已经永远离开了学校。也离开了那个判处她存在为错误的家。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离开了妹妹。“我不知道阿沅那五年是怎么过来的,但确确实实,我活泼、乐观的妹妹彻底变了个样。”姜岑哽咽了下,“我好后悔没有带她走……”孟逐野把车停在了江边,轻声说:“可你带她走了你们也生活不下去,甚至,你们都迟早会被找回去的。”那时候,她连自己活下去都很困难。这是个无解的选项。“至少,你现在还是好好的。”这句话孟逐野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如此自私的话姜岑一定不想听到。但说实话,孟逐野是庆幸姜岑一个人离开了家,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相遇,才能走到现在。他想象不到姜岑带着妹妹离开后的样子,也想象不到没有遇到姜岑的自己的样子。或许,他永远做不到那些人口中的大度和成熟。他还是幼稚,还是想独占姜岑。可同时,他也并不想姜岑难过。“我想一个人走走。”姜岑从后座下去。孟逐野想停车:“我陪你吧。”姜岑摇摇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江边湿润的风吹动姜岑耳边的长发,孟逐野看着她望向远方的侧脸,半晌点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好。”男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姜岑也并没有多待,她看了会儿波光浮动的江面,便慢慢沿着江边往回走。接着拐了个弯,进入了熟悉的街道。低头,找了块碎石踢着,一不小心用了劲儿,将碎石踹远了,碎石寻了方向般,一骨碌滚落到了一双黑白板鞋边。姜岑站定了步子,抬眼看了过去。
视线还没有触及那人的脸就听到了熟悉的女声,那双黑白板鞋也应声而动,轻轻将碎石踢了回来。“你是想要这个吗?”清瘦的女大学生提着奶茶店的打包盒,束着发,一双黑曜的眼睛静静看着姜岑。她的眼睛一直都很好看。姜岑把抬脚把碎石踩在脚下,往旁边看了看,问她:“你怎么在这里?”慕清予抬手指指一家写着“苏氏炸记”的店,回答她的问题:“店长的朋友想喝奶茶,我送过来。”“哦……你还兼职。”姜岑像是才想起这件事,轻轻眨了下眼,随后抬脚将碎石踢开。抬眼发现女生似乎在看她怀里,姜岑问:“你在看什么?”“啊……我……”慕清予偏了头去看了下店面,然后说,“我先把这个送进去,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姜岑想了想,点了下头。慕清予勾了下唇:“我很快回来。”接着转身进了店里。姜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往旁边站了站,拿出手机看了下消息。孟逐野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回去了没。姜岑打字:【回去了】孟逐野回了一个好字,就没有下文了。退出聊天界面,手机正好收到一条短信,开头是:姜小姐,您预定的……姜岑无意识锁住的眉头舒展开,她点开短信,认真读完后打了一行字:好的,我后天有空,你们送过来吧。发送完姜岑就把手机按锁屏了,她转身往店内看了眼,正好看到慕清予提着刚才那个打包盒出来。慕清予朝她示意了下说:“他们说不需要了,送给我了。”姜岑垂眼看了下,四杯。“喝吗?”慕清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我一个人喝不完。”“和朋友一起喝啊。”慕清予抿抿唇,轻声说:“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姜岑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轻轻皱了下眉,唇角压了压,没话可说只点了点头,朝她伸手:“那给我一杯吧。”女生有条不紊地拿出奶茶和吸管递给姜岑。姜岑接到手里,一边沿着街道走,一边把吸管包装拆开。“好喝。”姜岑侧头看了眼她。慕清予微微勾唇,没说话。“你让我等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慕清予的目光往前,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上午孟逐野来我兼职的奶茶店了,他抱了一束花说要送给你……”“花啊,我放家里了,带着不方便。”姜岑像是想到什么,又看了眼慕清予手上提的包装盒,笑了笑说:“我说为什么这包装盒这么眼熟,原来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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