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昭南则看着宁媛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刚才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悲哀的愤怒,为什么她反应那么激烈?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夏阿婆兴奋地拉着他:“小子,你们烤的那几条鱼一起给我吧,前两天我就看到你们吃烤鱼。”荣昭南按了按鼻梁上的眼镜:“……阿婆,你别得寸进尺。”夏阿婆舔舔嘴,冷哼一声:“就知道你假惺惺的,小气。”说着,她转身气哼哼地走了,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跟了上去。夏阿婆两口子住在牛棚不远处,另外山脚下的一间半倒塌的土坯房里。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就躺在土坯房里深处,睡在铺着稻草的地板上,边上放着两个破碗和一个黑乎乎的铝锅。宁媛呆了一呆,本来以为荣昭南住的牛棚小屋就够拉垮了,想不到还有比牛棚更拉垮和破烂的房子啊。她来到夏阿婆家里前,猜测过夏阿婆两口子可能日子不好过。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们日子这么……不好过。看见有人进来,那不断咳嗽的老头勉强支撑起身子——“咳咳咳……是小荣吗?我家老婆子又去烦你了吧?实在不好意思了。”老头儿鼻梁上还有一副少了个腿,只剩下半个镜片的眼镜,张嘴就是一口京腔。宁媛一听他的谈吐,就知道他是个文化人,八成也是下放改造的。夏阿婆“嗖”的一下从宁媛背后蹿到老头身边,扶着他起来:“嘿,老头子,有吃的了,鳝鱼粥,可香、可香了!”宁媛被夏阿婆的敏捷程度惊到了,这老太太有够灵活的。“什么鳝鱼粥……你又去找小荣要吃的了,不能要!”老头儿颤颤巍巍地起身。剩下的半锅鳝鱼粥的香气飘荡在房间里,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却还是对着夏阿婆摇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宁媛见状,暗自叹了口气,端着锅子走了过去,在老头床边的地方放下:“粥在这里,你们吃吧。”这个房子里连凳子都没有,只能把饭菜放在地上。“这是你们的晚饭吧,你们拿回去吧,年轻人要下地干活,不吃饱不行,我们有地瓜,老人吃得少,不饿的。”老头儿巍巍颤颤地按了下眼镜,摇头。“老头子,你病成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你这病就是饿的!”夏阿婆恼火地端着锅就往他怀里塞。宁媛瞥见一边黑乎乎的破小锅子里还有两块小地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明明很需要吃的老人,却温文尔雅地拒绝妻子抢到的食物,让宁媛很心酸。宁媛蹲下来,主动拿起床边的破碗装起粥递给他:“唐大爷,你们也要干活的,这是我自己主动给夏阿婆的。”她想起不远处的粪车,终于才认出来这对老夫妇是谁了。他们是队里负责拉大粪和沤肥的老夫妻。这活儿又脏又臭又累,大家伙绕着走,平时基本碰不着面,更没说过话。她只隐约听过拉粪老头姓唐,没想到却是个这样斯斯文文的老人家。唐大爷看着宁媛,慈和地笑了笑:“咳咳咳咳……你是小荣的对象吧……咳咳……你们都是好人。”宁媛笑了笑:“我们晚饭还有三条鱼呢,这粥就是荣大夫……是昭南让我给你们送来的。”看着自己老头子肯吃了,夏阿婆高兴极了,忙拿了勺子来喂唐大爷:“哪,我没骗你,老头子快吃。”唐大爷这才肯让夏阿婆喂自己吃鳝鱼粥。荣昭南进门就没说话,看着宁媛蹲在那的纤细背影,微微弯了下唇角。鱼粥喷香的味道,让夏阿婆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却没说话。唐大爷却将锅子往夏阿婆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吃,我病了帮不了你,可你明天还得出工。”夏阿婆却忽然转身抓过另外一个破碗,把里面的两块地瓜塞嘴里:“我可不喜欢吃鳝鱼粥,腥得很。”唐大爷一愣,咳了起来:“咳咳咳……老太婆,你真是……你不吃,我怎么吃得下。”看着相濡以沫的老两口互相推拒,找着借口让对方吃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宁媛忍不住眼眶有些发酸。她忽然站起来:“既然夏阿婆不喜欢吃鳝鱼粥,我和昭南那还有烤鱼,反正我们俩也吃不了那么多鱼,我给你们拿两条来。”说着,她就往门外走。唐大爷一愣,忙道:“等一下,用不着……”夏阿婆却忙按住了唐大爷的手,嘿嘿一笑:“劳动人民要互相帮助,小丫头愿意给我拿烤鱼,我就吃嘛。”“你……”唐大爷想说什么。“别你了,你赶紧把鳝鱼粥吃了,我好把锅子洗了给人家送回去,别耽误人家新婚小两口晚上快活。”夏阿婆不客气地塞了一勺子粥进唐大爷嘴里。夏阿婆粗鲁又直白的话让宁媛瞬间脸上发红,差点自己绊一跤,忙伸手去扶墙。
这老太太怎么在这个年代说话还这样大胆,也不怕被人说耍流氓。结果墙壁没扶着,她一把扶住了门边上荣昭南结实的胳膊。荣昭南顺手伸手扶住她,淡淡地道:“小心点,房间里黑。”宁媛只觉得对方身上的香皂味和青草的气息掠过自己耳边,她顿时耳根发热:“我没事!”说完,她慌张地站稳了就往外快走。看着宁媛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从他怀里往门外蹿,荣昭南修长漂亮的眼里闪过一点异样的光。等宁媛拿回来了两条烤鱼,夏老太狼吞虎咽地把两条鱼都吃掉了。当然,她也没忘记还专门选了没刺的鱼肉硬塞进唐大爷嘴里。最后,宁媛和荣昭南提着空铝锅回了自己的牛棚小屋。深秋夜晚的南方乡村,虫儿咕咕地鸣奏着,空气里还残留草木的芬芳。宁媛坐在后院的简易小土灶边看着剩下的一条烤小鲈鱼,脸色变幻莫测可恶啊,为别人爱情感动的一天,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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