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升声嘶力竭,厉声吼道。
他当年穷困落魄到跟乞丐同吃同住的时候,从一个锦衣老者的身上,误打误撞得来那张人皮纸。
自以为是非凡的际遇,欣喜若狂。
可纵然万会人元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惊天本事。
裴东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以施展出来。
毕竟被一众乞丐打个半死,又累又饿,身无分文。
如何能够请得动帮工迁坟,重新给父母下葬风水宝地?
裴东升所依靠的,正是人皮纸的各种提点。
首先挖出埋藏于寺庙后院树下的一罐银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又雇佣城中帮闲,把父母的葬地换成十阴十凶之一的望子成龙格局。
还用三十年的阴寿,褫夺一户方姓人家的神童命数,完成改名改命之举。
可以说,裴东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富贵,皆为人皮纸所给。
这也是他为什么宁愿怀疑自己,亦要选择相信那些谶言的缘由所在。
“奉你为主?”
人皮纸忽地跳将起来,好似生气的小童子。
一个又一个斗大的鬼画符闪烁,布满金帛也似的表面。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座早已推算天机,多则十年,少则七载,老爷便要来辽东!
若非那座庙里,皆是些福运浅薄,早夭短寿,且又作恶多端无甚好心,该下畜牲道的货色!
本座又怎么会选中你!?
岂不闻‘善恶报趣,尽在人心一念,能趋于善,可升三善道,造业作恶,即堕无间’!这叫做因果照彰!”
许是越说越气,就连字迹都变得发红。
“本座落入你手中之时,就已明说。
你一双父母生前行善,为你积攒三十年的阴德福运。
你用五年换得雪花银一罐,九年换得望子成龙的风水宝地,十二年换得方姓神童的命数褫夺。
要知道,那孩童过目成诵,长到五岁出口成诗,文气浓郁,乃是状元之才。
再到攀附定扬侯府,福运一日高过一日,业力却也一刻重过一刻。
三十年阴德挥霍一空,而今正是还债的时候了。”
人皮纸一本正经,字迹也变得方正庄重。
如同蕴含着无形的力量,发出宏大雷音震魂摄魄。
“似你这样一朝得势,只计眼前得失,看不清身后万世轮转,分明业力缠身,果报深重,仍旧浑然无知的蠢物。
凭什么让本座奉为你主?
反观我家老爷,行走间龙骧虎步,驻足时器宇轩昂!
天地所钟,大道垂青的盖世奇才,纵观悠悠万古,厉尽八劫,也未必出得了几个……”
纪渊轻咳两声,人皮纸这番吹破天的溜须拍马,让他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人寿数,可作为替代?给出代价?”
人皮纸摇头晃脑,回答道:
“此是取巧之法,有违【世尊】定下的‘因果报应’四字。
可老爷毕竟是老爷,跟其他那些供奉本座的奴仆大不一样。”
纪渊嘴角扯动两下,原来还真有器灵择主的说法。
他于社稷楼翻阅杂书,看到过上古大门派把一尊道器视为老祖宗的趣事。
诸多长老弟子日夜供奉器灵,就连掌教召唤驱动的时候,也要保持几分尊敬。
据说传承于诸圣道统的太乙门,就曾一个被逐出门墙的外门弟子卷走镇压山门气数的道器!
一度传为修行界的奇谈与笑柄!
不仅让太乙门从此一蹶不振,而且再难抬得起头。
因此,才有相比起器灵认可的“主人”,其他人不过侍奉的奴仆杂役一流的传言。
那个外门弟子自号“多宝道人”,闯出偌大的名气。
此人不晓得从何处炼成一门大神通,只需说上一句“这件宝贝与我有缘”,道器之下无不转投认主,道器之上也有四五成可能被其所迷。
纪渊印象之所以这么深刻,乃是因为这个多宝道人走到哪里,便让那处的修士折损惨重。
终于惹怒威压玄洲的几大诸圣道统,联合出手围攻绞杀,将其打得魂飞魄散。
只不过他那座珍藏无数法宝、乃至于道器的“分宝岩”,始终未有下落,成为上古数劫屡屡被提及的秘藏之一!
“那你去做吧,我这人心善,见不得如此场景。”
纪渊偏过头去,挥了挥手,让人皮纸放心大胆快些动手。
那张泛着暗金色的轻薄布帛,好似乘风而起,滴溜溜旋动,笼罩于裴东升的头顶。
“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载诸佛龙象。
阴德耗空,福运用尽,就连褫夺而来的那道文曲星,也已蠢蠢欲动,不再属于你。
裴东升,且安心上路解脱吧。”
人皮纸散发出超度也似的往生梵音,一座无比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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