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亮堂,他一眼看到辛白欢坐在灯下绣花,神情专注,连他敲门的声音也没听着,或许,她是听着了,不愿意搭理。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辛白欢轻轻哼了一声,当是回应。
陆观棋不快地拧起眉头,他早便嫌杨觉远那人碍眼,也担心他们俩的事被人发现牵连自己,如今,杨觉远死了,他反倒觉得是好事。
“母后,时候不早,您该歇息了。”
“本宫不累。”辛白欢不停地穿针引线,将自己的心血注入在每一针中。
片刻,陆观棋看不下去了,一字一字道:“母后,他死了,杨觉远死了。”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下,辛白欢指尖一抖,尖锐的银针登时扎进了她的手指,血珠在指尖凝聚,滑过肌肤,正好落在粉色的桃花上。
她全然察觉不到指尖的痛楚,只觉得心都痛空了,痛麻了。
“他没死,他不会死的,他说过,自己即便是死了,也会留在我身边。兴许,他的魂魄正在殿内瞧着我。”
陆观棋见不得辛白欢如此自暴自弃,厉声道:“鬼神之说不可信,母后又何必欺骗自己。儿臣以为,母后走错了一步棋,您将语儿送给谢卓凡便该想到今日。”
原本,他有自己的打算安排焉谷语,结果辛白欢与谢卓凡合谋了,真真是坏了他的计划。
“你这是何意?觉得他该死?”辛白欢放下手中的绣花针,不快道:“你没懂事前,他处处帮你,还为救你断过腿,你就这么报答他?”
“母后说错了,他待儿臣好是因为母后,所以儿臣从不感激他。”陆观棋一句句说着,丝毫不顾忌辛白欢的感受,“母后,儿臣早便说过,他的存在是个错误,是母后自己舍不得,要他留在身边,会有今日这一出,其实母后自己也有责任。”
越听,辛白欢面上越冷,她想哭,又生生将哭意忍了回去。是了,她心里很清楚,陆观棋说得对,倘若不是她的不舍,阿远不会死。
“母后,逝者已矣,还请母后往前看,辛家需要您。”陆观棋说得冷漠,字字诛心。他只希望辛白欢接受杨觉远已经死去的事实,早点走出悲痛。
辛白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波动的情绪,她抬眸看向陆观棋,问:“观棋,你会帮母后对付陆惊泽么?”
陆观棋温柔地笑开,笑得真实又虚假,“儿臣不是要帮母后对付他,儿臣,是想自己对付他。”顿了顿,他直视辛白欢,“母后若是打算为杨公公报仇,便该弄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嗯。”辛白欢应声,她明白陆观棋话中的意思。
她该对付陆赢了。
焉府。
婚期虽是推迟了,可谢家该做的事是一件事都没落下,今日特地派了十几人过来给焉谷语做嫁衣,其中有两名是帝都城里赫赫有名的裁缝师傅,其余十几人是谢家人,拿着布匹的谢家人。
谢九钏与夫人王氏没来,谢卓凡也没来,谢开颜倒是来了。
进入焉府后,见过陈鱼,谢开颜便领着十几人直奔风铃院。
这会儿,焉谷语刚洗漱完毕,见谢开颜带着一群人进入院子不由惊了惊,再看他们手中的布匹,她心头便有数了。
他们是来给她做嫁衣的。
“小焉儿。”谢开颜别扭地行至焉谷语身前,面上神情古怪,“我爹娘让我带他们过来给你量身做嫁衣。对不起,我没用,没能劝我哥哥放弃你们的婚事。”
焉谷语与谢开颜自小玩到大,她并没将谢卓凡的事算到谢开颜的头上,自然也不会因为今日的事怪她,她亲昵地牵起谢开颜的手,使劲拉着她往里头带,“外头冷,进来吧。”
谢开颜低头看向拉着自己的那只手,重重应声,“嗯。”
捧布匹的人实在是多,一进屋,里头立马站满了。
揽月上了茶点,静静候在一旁。
谢开颜坐在棋盘边,一边吃茶点,一边看裁缝师父给焉谷语量身,看着看着,她忍不住道:“小焉儿,我会一直劝说我哥哥的,直到他改变主意为止。”
焉谷语张开手,任由裁缝师傅为她量身。“你不用如此,我也不想你为难。”再说,她信陆惊泽,信他能在二月坐上那个位置。
“我不为难。”谢开颜连连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我三哥哥对不起你在先,他这么拆散你与六皇子,我都觉得羞愧。”
丈量完毕,裁缝师开始示意焉谷语挑选布料,“请焉小姐挑选婚服料子。”他一说,十几名谢家仆人便捧着布匹上前。
焉谷语偏头看向仆人手中的布料,约莫有几十匹,各式各样,大多都是红色,绣花精美,看得她眼花缭乱。她都不晓得这婚能不能结,只随意指了几匹。
裁缝师傅一一记下,做完便领人出门。
“哐当。”揽月关上房门。
谢开颜跳下座椅,凑近焉谷语道:“小焉儿,你有没有想过与六皇子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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