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并排坐着,间隔极近,肩膀几乎要挨在一起,密密的竹林形成天然的屏障将他们包裹,不被人发现,年渺低着头在玩一个九连环,大概一直解不出来,眉尖微微蹙起,陆之洵什么也不做,眼睛一眨不眨痴痴望着他,微微笑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甜蜜与喜悦。
正是大好年华的少男少女,仿佛神仙眷侣,天作之合,映成美好的画卷,单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今天是解不开了。”年渺第一次接触这种小玩具,兴致勃勃玩了一天,此时有些丧气,抬眼看了天色,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我得回去了。”
“别急,我第一次玩也解了很久。”陆之洵忙跟他一同起身,试探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你,解不开我教你。”
年渺固执道:“我一定能自己解开。”
“好好好,妙妙这么聪明,一定能解出来。”陆之洵忙顺着他,又问,“昨日给你带的酥饼好吃么?明天还要不要?”
年渺道:“被师姐们看到分光了,我没有吃到。”
陆之洵道:“那我明天再给你带。”
年渺缓缓摇头:“别再给我送别的了,把那个□□花给我就好。”
他虽然在拒绝,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但陆之洵偏生听出亲昵之意,觉得妙妙这样说话,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笑容在俊秀年少的脸上漾开:“还在派人找呢,不知怎的最近店不干了,等找到第一时间来给你。”
他将年渺送到落霞峰,看着人背景消失才恋恋不舍离开,心想妙妙果然同其他女孩不同,寻常女子辞别是道万福,妙妙是随便挥挥手。
年渺回到落霞峰,早有一众女弟子眼巴巴张望着,见到他的人,都不约而同起哄调笑,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又去见陆少主啦?”
“就说我们妙妙漂亮,哪个男人不神魂颠倒。”
年渺低着头默默从人群中穿过,第一天他还会辩驳,第三天已经懒得说话了,倒不是他特殊,山上弟子日常单调清闲,一点子八卦都会被无限放大传播,每个约会的都会被围观,这是传统。
尤其陆之洵身份特殊,来找年渺时又从不掩饰,已经传遍整个碧海门了。
对此落霞峰上的人是喜闻乐见的,陆之洵相貌出众,年少有为,家世也好,年渺只有一张脸能拿出手,何止是攀高枝,简直是天降鸿福。
灵根废柴,仙途无望,无父无母,一个空有一张脸的少女,最好的结局就是有个好姻缘,这下总算是圆满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年渺穿过人群,回屋拿了东西,又来到师父居住的雁归堂,朝看守弟子行礼问:“师姐,我今日还能用小厨房么?”
“用罢用罢。”晒太阳的看守弟子懒洋洋道,“她老人家十天半月都回不来呢。”
年渺道了谢,往里走去,看守弟子斜睨着他的背影,轻嗤又感慨。
小女孩果然单纯好骗,这才认识几天就春心萌动,迫不及待洗手作羹汤,孰不知陆之洵这样的人物,定是要配个门当户对的,年渺一没修为,二没家世,不过是个花瓶,摆在家里当个妾室就不错了。
缠
过了两日,陆之洵绘声绘色描述了王城繁华,车水马龙,华灯璀璨,火树银花,彻夜不眠,末了话锋一转,请年渺下山看烟火,再三保证不会让他掉一根头发丝。
“我不会私自下山的。”年渺想都没想拒绝了,“而且烟火,我在上元节看过了。”
“跟上元节的不一样。”陆之洵急道,“还有很多新鲜玩意儿,地上滴溜溜转的,天上滋滋飞的,你一定没见过。”
年渺仍然没有任何心动,陆之洵难免失落,反思妙妙虽然性格洒脱随意,但到底是个女孩子,贸贸然要跟人下山,还是太唐突了。
入夜,年渺洗完澡,披散着一头湿发,里衣外裹着大红的披风,在灯下解九连环。
他平日洗澡都是在逐日峰的烟波泉中,如今去不了逐日峰,只能搬了浴桶进屋,提水烧水,将门窗紧闭,不能被人发现,结束后弄得满屋都是水,又得打扫,十分麻烦。
九连环这东西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容易,最怕陷入固定思维,能僵持好几天,但凡灵光一闪,换个思路,很快就能找到诀窍,年渺丢了两天没管,如今重新捡起来,没到半个时辰,竟然成功解开了,他又惊又喜,立刻起身想找人分享,对着紧锁的门怔怔发了半日的呆,才想起自己无人可分享了,空落落地坐回去,歪着脑袋用细布慢慢擦头发,准备第二天去找陆之洵,把东西还给对方。
外面似乎起了大风,可以听到烈烈呼啸声,篱笆门被刮得哐当哐当响,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凄凄惨惨,幽幽怨怨,似鬼怪的哀诉。
年渺竖起耳朵,听了半晌,那呜咽声依然没有散去,不是他的错觉,顿时寒意袭来,背脊一阵发凉,小心翼翼扒着门缝往外瞧。
外面黑乎乎的,不见星月,只能隐约看见篱笆和院中种的花草摇曳的暗影,更像是鬼怪在招摇,他又缩回脑袋,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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