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也没上镣铐,但是一间牢房里三面是墙、每间牢房里的人数也更少一些,除了牢门,整个囚犯的居住区和外面还有一道在栅栏隔开,这道栅栏外面,才是间出来的牢头的值房。
在这儿越狱都要比在班房里多开一道门。
祝缨被扔进牢门的时候,牢头扔给了她一件单布上衣,又宽又大、既脏且旧,喝道:“穿上!”
祝缨理开了一看,只见前后心处都是一个大圆圈,上面一个大大的“囚”字。罩在她的皮袍子上还有余量。
“狱友”们都在打量她,祝缨乖巧地低下了头,心道:我先看两天再说。
冷不丁地,身前老大一片阴影,祝缨错愕地抬起头,后退了两步,背抵着木栅,看着络腮胡。
络腮胡身材魁梧,三十上下的样子,摸着下巴看着她:“脱了!”
祝缨瞪大了眼睛,没说话,络腮胡道:“还要老子动手么?!”
祝缨缩着肩膀,把外罩的囚衣脱下来递给了他,他拎着囚衣看了看,冷笑一声:“还行。那一件也给我!”
祝缨穿的是于妙妙送的皮袍子,在京城也算是个小康人家要犹豫一下才能置办的行头,这牢里各人穿得都不大显眼,她这身袍子穿得仔细、保养得干净,络腮胡自己穿的冬衣也旧了,就被这络腮胡看中了。
祝缨也不吭气,真的将皮袍脱了下来,没来得及递出去就被络腮胡抢走了。
看得那个斯文男子直摇头。
暖和的皮袍脱了下来,祝缨打了个哆嗦——她里面就剩夹衣了,有点冷。
络腮胡的身材比祝缨要高大一些,这皮袍他贴身穿了都系不上,有些生气地敞着怀,又将他自己的旧冬衣穿在了外面,却将他那件囚服罩衣扔给了祝缨:“喏!”
斯文男子好心地说:“穿上吧,没穿囚衣,牢头见了要打人的。”
祝缨对他点点头,匆匆把这件更脏更臭的囚衣罩在外面,更显得空荡荡的了,一抬胳膊,这囚衣半条袖子都烂坏了,怪不得络腮胡连囚衣也要跟她换了!
她往斯文男子那里靠了靠,对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斯文男子道:“不怕不怕,没事儿的。老胡就这副脾气,瞧这不处得挺好的?”
老胡就是那个络腮胡,大步走了过来,斯文男子微笑看着他,老胡气得很,一扬手,没打到这斯文男子,倒打到了祝缨脸上。祝缨还是如法炮制,顺着他的力气一偏身,打也是打中了的,祝缨半边脸迅速浮起了五个指印,只是离打掉两颗大牙还差了不小的距离。
斯文男子道:“得啦,你今天也得到好处了。快吃晚饭了。”
老胡才哼哼地又躺下了,身下的被子也没给祝缨。
斯文男子道:“他就是这脾气,所以才会伤了人命,倒不是故意的。”
老胡猛地坐起来,骂道:“放屁!老子就是打几个孬种!打完过了两天才死的,干老子屁事!”
祝缨心道,打完两天死的,也算是你打死的,前因后果,你当订律法的人傻?你早两个月干这个事,就值一个秋决上场了。
斯文男子对祝缨道:“放心,你只要没什么铺子、房子被他家主人瞧上了,想‘买’,他等闲不打人。那个挨了打的,是死犟,不肯将铺子折价卖给他。你很聪明,他要的你都给了,你没事的。”
祝缨小声地问斯文男子:“先生贵姓?”
斯文男子笑道:“免贵,姓文。”
祝缨又往他那边挪了半寸:“文叔好。”
斯文男子又是一笑,温柔地问道:“你呢?”
这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曲起食指,用指背轻刮了一下祝缨受伤的脸,祝缨受惊地跳了开来,迟疑地看着那个一脸不怀好意的男子。
男子一脸的涎笑:“哎哟,老胡,打重了啊!太不怜香惜玉了!多好的面皮呀,打坏了可惜。啧,哎,你怎么不问问哥哥我姓什么叫什么?我告诉你,我叫潘宝,是,哎,你别躲呀……”
祝缨又逃到了斯文男子身边:“文、文叔……”
斯文男子道:“不怕,他跟你开玩笑呢,他只好女色。”
潘宝道:“在这儿,男色也只好凑合啦!哈哈哈哈!我看你嫂子还没你好看呢!”
祝缨抿紧了嘴唇,猛地握住斯文男子的袖子。斯文男子道:“没事儿,他也不杀人。”
祝缨看了一眼老胡,这一眼把老胡又给看毛了!他骂道:“贼小子,你看谁呢?这个杀才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斯文男子又好心解说:“这潘宝,就是管不住下半身儿,倒与老胡不同,老胡光明磊落,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恹恹的中年男子听到“贼”字,看了这几个人一眼,又躺下了。
斯文男子慢条厮理地对祝缨道:“潘宝呀,看中了街上一个老婆子家的婢女,找老婆子去讨,老婆子不肯给。他就把那丫头□□了,说不嫌弃这丫头已经破了身子,愿意收了这丫头。没想到老婆子不愿意,要找他拼命,他把老婆子也打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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