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是立意要跟段智对上一局的,她说:“段智这个人本事不大,好歹是个从五品,伤不了人也恶心人,让我先揭一揭他的皮也没什么不好。”
“他?他已然是个活死人了,你却有大好前程。”郑熹说。
祝缨道:“您几位都不适宜再出面了,这个事儿也不能叫他轻易就逃脱了。我保证,不再拿这假须干滑稽事儿,但一定要下他的脸皮。”
“嗯?”
“人家都开了盅了,咱得回应呀。要不怎么着?我退后,您再另寻别人出招?跟十三郎有点干系,府上出面说得过去。跟我有干系的,您再动用别的人手,那不就叫人试出您的深浅了么?不如我来试试他们的深浅,怎么样?”
郑熹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要太过份。”
祝缨道:“嗯,我就对他一个人。绝不提他兄弟侄子。”
提到“兄弟侄子”,郑熹就一声冷笑,段婴算是给段智这一回给坑到了,段智一闹,无论主考官多么欣赏段婴,都不能太抬举他了。又有点庆幸,段婴没有祝缨这么难缠。郑熹私下说段婴,也没少说他“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之类,这是骂年轻人的起手式,偏偏祝缨不接受。
祝缨得了郑熹的首肯,回头再给政事堂呈送公文的时候,就公然把这假须往公文上一粘,道:“这一本应该就能过了吧。”
知道的人都震惊了!
胡琏直言:“你是被气疯了吗?干出这等事来?”
祝缨捧着公文道:“那可说不准。”
…………
她又抱着这一叠公文去政事堂交差,路上竟有一些人围观她。有人低声说:“这不挺白净一个年轻人么?哪里来的滑稽样子?”
祝缨今早在皇城门口闹的那一出不少人围观、知悉了,不过她不是个要上朝站班的官员,因为品级不够所以殿上纠察百官仪态的御史没见着这一幕。旁的看着的人掂量了一下,都想看一看再决定写不写新的弹章。
祝缨也就从容地在许多人偷窥的视线之下到了政事堂外面。
然后就又见到了段智。
段智是个闲官,陪着上了一回朝,也没再有什么别的议题好提——他正在被御史追着打。王云鹤对在京兆地面上鱼肉百姓的人十分反感,这里面还有段智的姻亲,段智本人也接收了不少“投效”,触及了王云鹤最在意的点。
名目正义,又能让王云鹤高兴,自有不少官员愿意踩上一脚。
难得今天没人提这个事了,段智心道:三弟还要我谨慎,有什么好谨慎的?谁不干这些事呢?就是一些想讨好王丞相的小官儿发昏罢了。
散了朝,他想找个借口就回家休息了——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儿。哪知一出大殿,没走多远就有人看着他笑。没出皇城他就知道了今天早上祝缨干了什么,祝缨跟温岳说话的时候没有特意的压低声音,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段智直到此时才觉得那些目光十分异样!
自幼的处境使然,他是个不聪明但很敏感的老人,当即就要去找祝缨算账!那边段琳也听到了消息,赶紧过来拦他。段智一见三弟,本来只有三分的薄怒不由自主变成了五分,扬言道:“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敢折辱大臣吗?区区刀笔小吏……”
段琳想打他的心都有了!
段智自己坐实了自己确实对祝缨有意见的。
段琳问道:“你、你怎么真说过这话吗?”
段智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不用你管,我自料理此事!”说完,抽身就走。
段琳没有劝住段智,反而让他更生气了。段智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而且是在政事堂外,他决定亲自骂祝缨一顿。此时祝缨正离开大理寺去政事堂,段智远远看到了,从另一路也往政事堂去。
段琳只好在后面追赶。
祝缨看到政事堂外的段智就觉得好笑,她都不知道段智会是这么的配合的。这一下,三位丞相想不知道都不行了。以他们之精明,必然能够知道来龙去脉——昨天段智先撩的架。
祝缨还是捧着公文,往路边让一让,请段智、段琳先过。
段智就是来堵她的,怎么会走?他往祝缨面前一站,道:“就是你……”段琳顾不得其他,赶紧上来拽住了段智,对祝缨说:“没事了。”又招呼人把段智拽走。段智就不走!段琳让人:“架走,快点!”
祝缨看着这老兄弟俩在她面前演一出兄不友弟不恭,捧着公文是一言不发。
政事堂的人趴在柱子后面围观,也有老成的人进去请丞相。
王云鹤出来喝一声:“这是做什么?有失体统!散了!”他先斥了围观者,再说段琳、段智两兄弟:“这里是政事堂,议政之所,不是你们家,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和,回家说去。”
他一板起脸来,段智也不敢再造次了,段琳赶紧谢罪,王云鹤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要约束好家人,不要再触犯国法、残害百姓了。”
这话说得很重,段琳却不敢顶嘴,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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