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一向知道苏媛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她有这样的想法还是让赵苏对这个表妹有丝刮目相看。不过他很快又回转了心意,道:“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现在着急对你自己没好处,还是先办好眼下的事儿,一件一件来。”
苏媛道:“我来找表哥就是为了眼下的事情——你说,这位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问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苏。虽然之前也在赵宅住了一些时日,也会有书信往来、姑姑口述,她还是想当面问赵苏。文字有千般好,终不如面对面能够感受到对面的情绪。当面问,对方没有掩饰的时间。
赵苏也看着她,说:“你问的什么?”
“什么都行。”
赵苏道:“你已见过他了。”
苏媛道:“嗯,我是想知道,他究竟可靠不可靠?”
赵苏道:“什么才算可靠?你的亲哥哥可靠吗?”
苏媛也没了灿烂的笑容,道:“是啊,人都有可靠的地方,也都有不可靠的地方。哥哥是自家人,本事又不可靠。这一位本事可靠,又不是自家人。”
赵苏问道:“你可靠吗?你对义父而言是个可靠的人吗?”
苏媛认真地问:“这是你在问,还是代他问的?”
赵苏问道:“有区别吗?我看不透他,不过他绝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人。你、舅舅你们住在山上是能看着山下对着山下的人指指点点,可莫要以为住得高就真的比别人厉害了。”
苏媛道:“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实话实说就是生气了?生气的是你。”
苏媛道:“好吧,咱们都不生气。他能帮到咱们,我对他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做交易前多知道些事儿,才好准备。”
赵苏夹在父系与母系之间心稍偏向父系,对母系也不是全无情感,但被表妹这么说他又不自觉不喜欢起来,并不想偏帮表妹。口上说:“你这次难道打算做大买卖?如果不是,一次交易做下来,也就知道为人了。上回交易不就很顺利么?”
苏媛见从他这里问不出话来,心道:这一次本来也是为了再试探一回的。表哥到底是在山下长大的……
她不知道赵苏的心里很明白,两边都要从他这里套取些对方的情报,祝缨还让他写下来,他本就这个尴尬的身份,早习惯了。只是双方做法有差异,祝缨能给他的好处更多,让他写的时候也有点为奇霞族“正名”的意思,多少有些诚意在内。表妹的话里就没这层意思,一味只问义父情况,并不提还能给些许好处。
虽然他知道,义父如果能够有个“安抚獠人”的政绩,对仕途是很有利的。可人家做得好看,且不似作伪。
他更欣赏祝缨的做法。
苏媛笑道:“好吧,你说的对,我先与他交易就能看看人品啦。上回有姑父和你做中人,这回可是我自己来了。你说的名帖要怎么写?”
…………
祝缨第二天收到了苏媛的名帖,是赵苏代写的字,帖子却是苏媛派人来投的。
来人投帖,询问什么时候能够见祝缨,苏媛想与她面谈交易的细节。
祝缨派人跟着去驿馆回话:“只要苏娘子准备好了这两天都可以,详情面谈。”
那边苏媛当天下午就到了县衙,此时赵苏正在县学里上课,二人中间并不用翻译。祝缨这边有关丞、莫主簿等人相陪,苏媛则带着自己的随从。
此时,她才向祝缨介绍了她的随从,侍女们不提,她指着一个中年男子介绍:“这位是我阿爸信任的……嗯,帮手?”
祝缨好心地纠正:“辅佐?”
苏媛道:“对。他的名字用你们的话说,是树的意思。”
男子并不很魁梧,却显出一种别样的精明,也穿着带着绣纹的奇霞族的衣裳,也会说一点福禄的方言。他用方言向祝缨问好,关丞等人听了一阵轻松。他们很怕什么都听不懂。
祝缨道:“既然能听得懂,可就太好啦。请坐。”
宾主坐定,由关丞先代祝缨说:“不知娘子此来,有何指教?”
那边是那位树老兄代苏媛说:“县令与我们洞主答应了交易的事儿。”
他两人先开了个场,苏媛道:“早就有话,那咱们就说说怎么交易?”
祝缨道:“这里有几条,要同苏娘子讲清。苏娘子说的能做主,也是要报给令尊的,我这里谈下的,也必须报给朝廷。是不是?苏娘子之前如果试着交易过就应该知道,无论是盐铁还是米,朝廷都不会准许随便交易。”
苏媛道:“不错。”
祝缨道:“要报朝廷,我就得向朝廷说明你族的情状,你族姓名,来历过往、人口,你父姓名。人口你给我个约数,不要虚报。你一旦虚报得太多,这件事情就不归我管了,你就要重头再来与府里、州里打交道了。他们好不好相处你比我清楚。”
苏媛认真地听着,皱眉道:“什么都要告诉你?”
祝缨道:“也不必,知道得太多了会把人吓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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