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下喝茶,梅校尉道:“陆美回来了。”
“那就好。”
“这老小子,迟了好些时日。”
“回来就好。”
两人扯了半天,梅校尉憋不住说了正题:“大人,听说,咱们南府有好糖?昨天回家,家里端出来好些甜物。味道不错哩。”
“才制出来。校尉何须买?我送校尉一些。”
“不不不不,那怎么好呢?”梅校尉搓了搓手,“那什么,营里有些荒地,也能种上甘蔗,就是这个……”
祝缨道:“兵士不操练,不好吧?”
梅校尉道:“大人想建功立业的心思,我懂。不白拿大人的!我这些孩儿,只要不是大军开拨,旁的,咱们随便使。我的,就是大人的。大人要有什么用得着,也请开口。”
祝缨道:“校尉,要是因为一口糖政使武备废弛,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梅校尉笑道:“那是自然,这是咱的根本!”
“校尉想怎么样?”
梅校尉道:“虽说流人营里也有个旧糖坊,可都朽坏了,我又寻不着匠人。我种甘蔗!”
“校尉真是个妙人!”
梅校尉竟不是要自己开糖坊,他只是要卖甘蔗。他不像祝缨这些地方官,头上压着粮税的大山,纵有稻麦两季,朝廷也要相应的增加粮税,并不能大幅的减少耕地改而种甘蔗。梅校尉就不一样了,他那是军屯,与地方完全不一同。他完全可以隐瞒下一部分土地。
他现在只要跟祝缨提一嘴,他种甘蔗,这边收购,保证他有收益就行。
祝缨道:“东西得好。”
“这个你放心。”
祝缨一点头:“好。”一切顺利的话,南府确实需要大量的甘蔗,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梅校尉大喜:“多谢大人提携。以后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一声。”他不是不想开糖坊,在家里想了半天,他不会经营,流人营那糖坊是怎么没的?就是没开好。
祝缨道:“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校尉。”
“哪里哪里,大人太客气啦!”
梅校尉对祝缨的评价忽高忽低。
现在,正处在一个比较高的阶段。
危墙
七月流火。
按照皇历,此时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这个时候南府还在热得要命,必得秋收之后才能再凉快一些。张仙姑和祝大虽已知了南府的气候,仍然嫌热,白天都在屋子里面不出来,必得太阳落山之后、院子里泼上些井水才肯出来纳个凉。
正因如此,祝缨在府衙里胡作非为,张仙姑也极少得知,只道是祝缨正在忙着些正事。
转眼到了八月里,秋收又陆续开始了,他们越发的以为祝缨忙碌,也都不敢打扰她。祝大最爱与祝石在一处玩,张仙姑就给女儿做鞋袜、做衣服。张仙姑总有一个想法:祝缨无论做了多大的官儿都是个女孩子,穿男人款式的衣服都是不舒服的。女人跟男人还是不一样的,男子衣裳的剪裁必不是依着女子的身形来的,朝给的官服料子再好,它也不贴体,还是得自己做的穿着便利。
她除了打盹儿,就是给闺女做各种穿戴之物。哪怕在外面得讲究个“体面”,在自己家里还是得舒服一点儿。
祝缨见他们各有各的忙,也乐得他们有事干不来跟自己磨牙,交代下去随他们在家里怎么弄。秋收、税赋并不能让她多忙碌多少,便是糖坊也都步入了正轨,眼下糖坊的势头虽猛,终究是第一年,工匠、原料等的准备都不充足,发展执着再猛,体量也没有大到令她惊讶的地步。
祝缨现在最关注的事儿反而是山中的各族“獠人”。
苏老封君与郎老封君都是花帕族的女人,她们都希望自己的娘家得到朝廷的一个认证。祝缨也希望能够与诸族达成一个协议,将各族都纳入羁縻。她就趁着指使手下的功夫,自己得了空量学习一些“诸獠”的语言。
除了花帕族的语言,还有吉玛等的语言之类。索宁家因是奇霞族的,反而省事,不用另外单学了。
这些语言都没有文字,少了一样需要学的内容,却又多了一点点难处:她全用音标给标的,不能弄混了。
到得八月里,中秋才过,苏鸣鸾那里就使人送信下山。苏晴天带了信使过来求见祝缨——苏鸣鸾的舅家请外甥女代为询问,祝缨什么时候肯见他们一见呢?
“诸獠”不大兴过中秋节,人家闲的时候,哪个月看着月亮圆了都拜一拜的。以前,心情好的时候还杀个把人祭个月亮。现在不杀人了,看着月亮一圆,又勾儿思绪来,稍信来问也是情理之中。
天涯共此时,郎锟铻也让狼兄到了府衙来询问——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一下郎锟铻的舅家?
祝缨接到了两份求见的申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八月十六,不是个休沐日,她在府衙里召集府内诸官吏,分派了差使:“我将巡察,司马代理府衙日常事务,其余各人各守其职。”
章炯率道:“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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