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也都认得赵苏,都看着他。
赵苏道:“相公,君侯难道是自己愿意在北地未平之时就回来么?情非得己、天不假年罢了。但凡能有一丝机会,故去的君侯也必是想亲自平定北地的!您身为人子,应该是最明白父亲心意的人啊!如今郑侯的心愿未了,您却拘泥于凡夫俗子的细枝末节,作小儿女态,是为‘愚孝’。
当此之时,您更应该为北地战事继续出一份力,早日传捷,以告慰君侯在天之灵!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大孝?都在这件大事里了!”
冷云附和道:“对啊,就是这样!世伯泉下有知,也会盼着你振作的。”
这理由,郑川未必就想不出来,但是不能由他来说,赵苏给说出来了,郑川、郑奕等人也就跟着添油加醋了起来。
郑奕道:“七郎,咱们难道不知道你的品德吗?现在不过是为了大义而不得不为之!”
郑川道:“我愿守孝三年!”
郑奕道:“对啊,他是嫡孙,让他来。”
冷云忙钉上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去上表建言。你要实在不甘心,等北地大捷,一切定定了,你再择机丁忧嘛!”
郑熹仍然说:“不妥,不妥。”
争执时,岳家又派了人来道恼,岳桓虽未至,先派了儿子过来。孩子来见了姑父,对郑熹道:“我爹正在刘翁翁家里,陪着写祭文。”
冷云道:“好了,我得回去换身衣服进宫了。”
郑熹道:“你这人!”
正说话间,郑氏族人、姻亲等又陆续来人,郑侯府上人口不算多,但郑氏家族庞大、姻亲众多。不多时,郑霖又带着儿女过来了,然后是高阳王府,此外又有许多人,不能一一记数。
赵苏本来打算窝在郑府看看情况的,却被冷云一把薅走:“你跟我来!”
两人出了郑府,赵苏道:“您去劝谏陛下,我……”
“你再帮我参谋参谋,”大概的意思,冷云都听明白了,但具体怎么说,还得再琢磨琢磨,“要是有人说,我是为了我父亲,怎么办?”
“公私两便!且郑相公又不是不丁忧。古人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是说处事持正,如今竟为了一点点庸人的闲言碎语,倒要自缚手脚,听人摆布了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是为国乎?”赵苏说。
他觉得也没必要把全副身家都挂郑熹身上,郑侯会死,郑熹难道就不会了?郑、王之争,两家各自出招,看得多了,便也觉得不过如此。
怪没意思的。
只要让郑熹顶在前面,顶到义父凯旋就行了。只要义父还京,谁怕谁呀?
冷云道:“你说的是!你别走,等我。”
赵苏道:“大人想岔了,此事不能只由您一个人来说。”
“嗯?”
赵苏道:“毕竟还有个‘孝’字,只有您一个人硬讲道理,讲不过的,您还要为千夫所指。您先上本,再多找几个人,也请他们为郑相公进言才好。”
冷云道:“妙!”
当下分头行事。
郑侯的丧事办着,冷云先向皇帝进言,建议夺情。
赵苏则往陈府去,向陈萌痛陈利害。陈萌儿子都送到祝缨面前了,去就是要攒个资历。这么年轻的时候,参与了一场这么大的战争,对陈放好处颇大。
陈萌的问题在于,他自己死了爹守孝守得足足的,现在却不让别人守孝,这有点不对。
陈萌给赵苏出主意:“不要求太子,免得戳着了陛下的眼。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派人宣扬有人要查不法兼并之事。一提抑兼并,就容易让人想起王云鹤,弄得许多大臣必要与冼敬等人作对,坚持要留郑熹在政事堂。很多人在朝上为郑熹说话。
有想郑熹夺情的,就有想他滚蛋的。仕林对丞相不丁忧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乃至于民间都有了些非议。
“要是北地战事拖个年,他就一直做着丞相了?要是三、五年后他自己也死了呢?到地下丁忧不成?”
郑熹已经到了一个死了也不算太意外的年纪了,说这话的人也确实是嘴毒的。
一番争吵,太子装聋作哑,被皇帝问急了,只说:“丁忧,为父,夺情,为君。”
太子的话说出来,便有穆成周说:“去了的郑侯就是个忠臣,让他为儿子选一样,会怎么选呢?”
这什么屁话?太子用力咳嗽了一声,瞪了舅舅一眼。
李彦庆在一旁看得厌烦,出列奏道:“不如给其假期治丧,待丧仪完毕,回来理事。北地大捷之后,再丁忧也不迟。”
当时便有老大臣说他“乳臭未干”,天知道李彦庆儿子都十几岁了,哪来的乳臭未干?
皇帝却把李彦庆的话听了进去,道:“有志不在年高,他说得有理。”
事情这才定了下来。
…………
郑熹在家中接到消息,又上表要求守孝。皇帝再不准,郑熹又哭着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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