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嘀咕一声:“都、该黜了。”
窦朋装作没听到。
皇帝又问:“战况、如何?”
窦朋道:“大军已在路上了,一切尽在掌握。昨日报,周边州县已知悉情状,各自防御。”
皇帝道:“要快,不能蔓延。”
“是。”
皇帝说了这一阵,气息有些跟不上,闭上眼睛专心喘气。
穆皇后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道:“你才醒,歇一歇吧,缓一缓再说。”
皇帝摆了摆手,群臣退下。皇帝对穆皇后道:“你也辛苦啦,歇去吧。”
“我不累。”
“去吧,看看宫里。”
穆皇后才告辞而去。
待穆皇后走后,皇帝又睁开了眼:“杜世恩!”
“在。”
“这两天,他们、都做了什么?”
杜世恩不敢有所隐瞒,一一说给皇帝,皇帝听了,闭着眼睛,好一阵儿才说:“也还罢了。”
他终于放心了,又复沉沉睡去。
此后,他的身体愈发不如之前了,朝会也变成了五日一次,平常日子他也不上朝。本次事件窦朋处置得宜,皇帝日日都要见他,听取他对政事的汇报。
陈萌、祝缨、姚臻等人,连同皇帝信任的李侍中、时悉、穆成周也经常得以面圣。在这其中,又夹了齐王、卫王等宗室。
卫王趁机进言:“陛下,大臣各为私利,恐不能为陛下尽心。一旦有事,他们各有主意,误事不说,恐怕另有肚肠。还是自家人更可靠。譬如禁军……”
皇帝睁开了眼睛:“禁军。”
“陛下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皇帝沉吟良久,死死盯着卫王,说:“也是大臣,劝谏先帝。”
“啊?”
大臣也曾一心,请先帝立他为太子的。
双璧
祝缨缓步走向大殿,皇帝还在养病,她依旧是可以经常见到皇帝的人之一。
天气很热,夏天还没过去,只在外面行走了一阵,便觉得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阳光烘得干透了,接下来,就是皮肤往外渗出汗液,如果走快一点,在到大殿檐下的时候,汗水还不至于太多将外衫也给洇透。如果在外面等候得久了,就要变成一只水鸭子了。
一个小宦官迎了出来,打腰后抽出一把腰扇来,展开了,一面给祝缨扇风一面说:“祝大人,陛下正在与窦相公、姚尚书在里面说事儿,就快说完了。”
祝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向他道了谢:“天儿热,总是要出汗的,别这么忙啦,留着力气伺候陛下。”
小宦官笑笑,依旧给她打着扇儿:“陛下跟前有人、有冰,我也不是专管打扇的。在这儿陪着大人说说话。”
皇帝的身体不能说完全不见起色,看着也不像是能够继续活蹦乱跳的样子,接见谁、见得多少就有了直观的区别。到了这个时候,谁在皇帝面前得势,谁受皇帝信任,一目了然。
大臣看着宦官,宦官也看着大臣。互相估量着,彼此都要留一条后路。就像先帝的蓝兴一样,蓝兴自打先帝去世之后便失了势,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干儿子蓝德在东宫,只怕此时他在京城已是查无此人了。
这个小宦官对祝缨如此关照,也不全因她得皇帝信任,还因祝缨与杜世恩之间还有一些不大能拿得到台面上来说的交易。传闻中祝缨对蓝兴也还不错,并不因先帝过世而与蓝兴一刀两断。小宦官是希望与祝缨这样的人有点交情的。
祝缨耐心的站着,穿过长廊的风与小宦官手中扇子带起的风为她带来了清凉。祝缨等得并不焦虑,她能猜得到里面在说什么。
皇帝身体的原因,声音不大,并不能传到殿外来。但姚臻、窦朋同时在内说的约莫就是官员的任命问题了。柴令远等人在大殿上打的那一架打飞了他们身上的官职,这些都是要替补的,如今各方面争抢的都很厉害。
祝缨也与姚臻在私下勾兑了几个人,她所推荐的多半也还是南人出身。梧州的官学生,凡她已经认识的、认为合格的,已经任命的差不多了。南方别的州的士子也互相攀着老乡的关系想走她的路子,想从她这里获得一官半职。
祝缨在心里盘算着名单,菁才不易得,踏实肯干的人还是有的,即使是个普通人,也比无所事事的纨绔或者叫驴强,至少人家能做事。
眼下朝廷缺人,也不缺人。不缺的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人,缺的是人才。无论是荫官还是举荐,目前的质量都不如以前了。
殿内,姚臻双手将一份名单递给杜世恩,杜世恩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说:“念。”杜世恩展开了名单,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下念,某人、任某职。
皇帝间或问一句:“这个某某,是某人的儿子么?”
姚臻答一句:“不是,他们只是同姓,某某的父亲是某某某,居某官。”
杜世恩见皇帝不再说话,继续往下念。
柴令远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