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相缓缓地站了起来,立在风打不动的树冠,气势磅礴的黑雾在身后流动。他伸出手,指尖冒出一缕魔气,越深越长,化成了一根黑色的鞭子。
他倏地一笑,抬手挥下一鞭。
光头和尚心头一怔,刚要挡住,黑鞭越来越近,却在半空中猛地一转。光头和尚瞳孔骤然一缩,心道不好。黑鞭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后边的修士。
他脚尖一转,急速奔到修士群中,提起铁棍,脚下向后滑了好长好长的距离,勉强挡住了这一鞭。
四周的修士吃惊地看着他,叫骂声、惊呼声不绝于耳,当他们扭头望到树冠的魔相时,喧闹声嘎然而止,像被紧紧掐住脖子的野鸭一般,无能地瞪大了眼珠子。
砰——
有人跌倒了。
这就像一个越野赛的讯号,瞬间引爆了全场,所有人带着极度扭曲的脸色,争先恐后地向前逃去,跌倒声、呼救声、怒骂声、惊恐声交杂在一起。
队伍登时就乱了。
所有人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他们环视周围,看见了其他人的表情,和自己一样大惊失色,和自己一样惶恐不安。
啪,这一刻,他们脑子里的弦共鸣了。
他们就像遇到狮子的羊群,眼前只有一个目标,不是逃,而是跑。
面对魔相,他们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
但是,他们可以跑得比其他的羊快。
不必跑赢魔相,只要跑赢其他人就好了。跑赢一个人,就多了一分时间,挤掉一个人,就多了一分机会。
魔相还未正式出手,他们还未受到一点攻击,队伍便散了。
跌倒的人不计其数,落后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发出求救声,惴惴不安地想要爬起来,想要继续往前逃,然而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后背上陡然落下一脚,咔嚓踩弯了他的脊柱,他颤抖地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手上又落下一脚,腿上、腰上、背上、头上
不知多少人无视他的无助,无情地越过了他。
他哭泣着扭头回看,想向后边的人求助,刚看见后边人的脸,求救声顿在舌尖,再也没能说出口。
后边人的神色,不是无视,也不是无情。而是狂热贪餍的重视,禽兽不如的冷情。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把他踩在脚下。
他们没开口,只是那么紧紧地盯着他,他却能想象到他们内心的尖叫声,“踩下去!把这家伙踩下去,我就能上前一位,我就能多逃一分钟!”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脊背也佝偻下去,眼前一黑,一只脚掌迎面而来,他看到那人的靴底已然被磨破了,露出只剩半个的小指。
看到这儿,临死前的怨恨倏地消散了,内心反而生出一股释然。
天崩地裂的灭顶之灾面前,他们终究只是平凡人,怕死不过是生物的本能罢了。
光头和尚大吼一句,“不要乱!大家有序撤离!”
没有人听他的话,在来势汹汹的猛狮面前,领头羊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领头羊能击退狮子。可是,光头和尚不能。
他不过是一只厉害点的羊,他杀不死狮子,他只能豁出命站在狮子面前,为羊群的逃离尽可能争取时间。
魔相扫了惊慌失措的羊群一眼,皱了皱眉,“居然踩死了这么多,不划算。”语气十分惋惜,甚至还带着对羊群的责问,
光头和尚使出吃奶儿的劲儿,脚下一蹬,手上一挥,打开了黑鞭。
这时,他感到有两股佛气从身后冲过来,佛力比他低,估计是师弟。
光头和尚大喝一声,“别过来。”
佛气停住了,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师兄?”
光头和尚没回头,“我来拦住他,你们带着他们逃。”
身后的两名佛修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他无比熟悉的话语,“这家伙可是魔相!”
光头和尚倏地笑了出来,这句话他也说过。十几个时辰之前,在西面城门,他对着霍师叔,也是这般难以置信和摧心剖肝。
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成了被喊的人。
这时,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霍师叔的心情。
害怕吗?肯定的啊!
想逃吗?这不是废话!
但是,他不能!
他甚至不能做出任何恐惧退缩的举动,不能露出一丝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只能吞声忍泪,咽下所有的不安和害怕,朝他身后的师弟们比大拇指。
没事,一切有我。
人类不蔑视逃跑,因为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人类看不起的是那些抛下同族逃离,苟且偷生的孬种。
人类不歌颂莽撞的牺牲,因为他们死亡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类歌颂的是清楚自己面对的庞然大物,并预料到自己的悲惨结局之后,毅然决然赴死的人。
这些人,他们清楚自己的能力,清楚自己在族群的地位。
灭顶之灾来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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