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到戚伤桐时,我说:“我这也算是三顾空庐了。”
戚伤桐说:“对呀。只可惜在下既没有卧龙之才,也没有卧龙之志,不能随连兄出山。”他的反应很淡,甚至有点拘谨。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想赶我走,那便是他身中的蛊有蹊跷。
“你不问我为什么留下?”
他说:“空庐本就是我的朋友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那就再叨扰一晚了。”我推开他存放傀儡的一间屋门,“各位,让在下挤一挤!”
他在我身后笑出声来。
晚上的傀儡屋真够瘆人的。
戚伤桐保养傀儡们有方,环境不能暴晒也不能阴湿,因此不在墙侧开窗,而是在屋顶开上一扇天窗,天晴时揭开,让天光在屋子正中央落下一个方柱。
今夜的月亮明朗,有虫蛾在光柱中旋飞。满屋傀儡都睁着眼,被月光照得目光炯炯。我仿佛被五六个人盯着,魂魄都感到一阵不适,环顾一圈后,我开口问道:“还有活的吗?”
寂静得只有飞蛾扇翅的声音。
几息后我换了个说法:“有听得见我说话的吗?”
依旧是寂静。
“好吧。”我眨了眨眼——才意识到戚伤桐连眼睑都给我做出来了,用功之精细远超这一屋子同类,我有些得意地对它们说,“既然你们闭不上眼,在下就先睡为敬了。”
于是我将眼闭上了,一片纯然的漆黑淹没了我。做人时即便闭着眼看见的也不是黑,而是斑斓变幻的光斑。这样的黑让我诧异,乃至心生不安。
在我决定将眼睁开的那一刻,一阵轻响钻入我耳中。
那是木头吱呀作响,与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起初不过是很小的一声,似有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几息之后,那声音越来越密,无休无止。
这里很难有第二个人弄出这样的动静了。我立刻想到,是戚伤桐的蛊发作了。
我推开了房门,站在廊檐下,他在床榻上辗转的声音更加清晰。就在我愣神的片刻,一声低叹就那么猝不及防从他紧闭的房门传了出来。
那叹息声断断续续的,光听便能想象那人痛苦颤抖的样子,我走过去敲了敲他房门,焦急地询问:“戚兄,你还好么?”
接着又是一声短促的喘息。那已不光是气声,还带上些戚伤桐的本音——喑哑、压抑,仿佛浸饱了水,又像在火上燎烤。
我拍了拍门板,又叫了声戚兄,才听他道:“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我有什么好休息的。”我说,“你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我听你这样可不像没事。”
他的声音流露出几分慌乱:“我真的没事!”
我低低地“哦”了一声,在他门外盘腿坐下,道:“那好吧,我今夜守在这,若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一声,我马上进去救你。”
“连兄……哎。”他喊我时竟带上一丝羞恼意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或许是知道他赶不走我了,戚伤桐不再说话,将乱了的呼吸也压得极低。
一行小虫排着队从我面前的地板上经过,我伸出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领头的那只的方向,引它往门缝爬去,不料它走了几步,便如临大敌,带着一队虫子溃散而逃。
他究竟在忍什么呢?
我在地上画着圈,指尖与木板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掩盖住那扇门内传出的一切声音。但好奇心不愿就这样放过我。
戚伤桐第二次发出声音。那是已经是无法被压抑下去的,切切实实的呻吟。
那几近幽咽的声音仿佛是落在我身上的,将我藏在木偶身躯中的灵魂都砸得颤抖了一下。
我现在知道他中的是什么蛊了。
原来我真的不该在这的。
他在那之后噤了声,我脑中忽地闪过他咬着嘴唇、咬着自己的手或其他什么东西堵住呻吟的模样:他泛红的眼眶和蹙起的眉,他绞拧起来的肢体和凌乱的衣服——都真实得好像在我面前一样。
连悉骅啊连悉骅,你莫不是做了几天鬼,连怎么当人都忘了。
我唾弃着自己,就打算溜回去与那群傀儡为伴。却在此时,我听他轻声问道:“连兄?你还在外面么?”
我僵住了。
他半天没等来回应,才长舒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走了……”
这下我就算想走也怕发出声音惊到他,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外装石狮子。
紧接着,他便哼了几声,鼻音闷闷的,透出一股奇异的甜腻感觉。若我还活着,这时身体的反应应是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那些轻哼兀自在我脑中轰鸣回荡,我在心里反复默念: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有什么好听的?快走快走,别让人家为难了。
这具傀儡身体却不好使了,或说,它是顺着我的心意才一动也没动,任他一声更比一声宛转的喘息与呻吟织成罗网,将我密不透风地罩住。
戚伤桐的声音很好听——我从未想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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