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看到我哥忙不迭地把他的铺盖筒又立起来了,我弟好像笑了下。
上午逛商贸城的时候,他听到我哥跟张完说话,张完问他你工钱不会被人给赖了吧?当时我哥脸上很不好看。
他混得窝囊,也一直没娶媳妇,就还住家里。
我弟把那件棉袄从床底下抽出来,拎着下楼走到我哥面前,笑着问他怎么不要。
他说:“哥,这不是刚刚你自己挑的吗?怎么现在又不穿了?”
他以前从来不叫我哥“哥”,一般都是直接叫名字。叫名字的时候,多数都会被我爸斥责没大没小,把他也是好一顿收拾。
自从我哥进去后,他就喜欢叫我哥“哥”了。
叫得我哥浑身颤栗。
现在终于没有其他人在身边了,我哥靠着他的铺盖筒贴得紧紧的,脸色防备:
“你不是说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弟眨眨眼,似乎是在想他从前好像确实说过这话。走几步就坐到那个小饭桌前,把衣服往我哥身前的沙发上一扔,低矮的饭桌在他面前就像个方正的宽板凳,“我只说上大学后就不回来了。”
“现在我不是工作了。”他笑。
我哥脸颊上的肌肉抖了抖,显然他是有点怕我弟的。
他嗫嚅下嘴唇,在屋里环视一圈,说:“我一会儿还有事,先出去了。”
我弟也不恼,就坐着看他在这个昏暗窄仄的屋子里惶乱地转了几圈,也没捡那件衣服,局促了一会儿,赶紧从门口挤出去了。
傍晚我哥面如灰土地回到家时,猛然发现门口堆着几个亮白的大方壳子,几个穿蓝衣服的大哥正在哼哧哼哧地把它们往里面搬。
我哥走慢下来,摸着鼻子走到那几个大哥面前,问:
“这是往楼上搬?”
男人脖子上围着毛巾,头也不抬地答:“那是,碰到大老板了。出手阔绰,一口气就买了好几个大件,这不送上门了。还包安装。”
我哥举目望去,饮水机、热水器,白煞煞地在门口停着,晃得人眼疼。还有一台洗衣机,也是纯白色的,正往屋里沙发边上搬。
他从门口一探头,就看到我弟立得板正,正轻声指挥着两个人在屋里打圆圈转,仪表堂堂地倒真像个年轻老板。
他把脖子缩回去,在门口寻了个石头墩坐着,北风慢悠悠地窜进这七拐八拐的巷子里,眼看着东西一件件被抬进去,几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所有电器都安了家。
几个师傅拎着工具出来,把喝茶水的纸杯扔到门口的杂物堆上,见他还没走,问:“这老板是你什么?”
我哥一愣,说是我弟。
几个师傅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你这亲弟兄人实诚,说话有文化,是在政府里头做干部的吧?”
我哥说:“我也搞不清楚。”
师傅又说:“难不成不是亲的?连兄弟在哪儿上班都搞不清。我看他往那一站,就跟你气候不同。”
我哥没再说话了。
见他半天没放出个响屁,几个工人也没继续说什么话,各自点了杯烟,有说有笑地走了。
我哥还坐在门口那个石头墩上,那里长年累月被他坐,表面磨得黑亮。我弟从门口出来,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简直就像只优雅的鹤。他走到我哥面前,语气显得极为亲近:
“哥,你坐外头做什么?”
我哥撇过头:“里头没地方坐。”
我弟说:“人都走了,进去吧。”
我哥梗着脖子没动:“里头暗,待久了老了瞎得快。”
我弟噗嗤一笑:“你就不问问爸?他不是天天挺到楼上么。”
我哥很快说:“那是他活该。”
我弟正了正色:“你进不进去。我专门给你和妈买的。你就不看看。”
我哥这才站起来,随手拍了拍牛仔裤屁股上的灰,即便其实上面什么也没有。他绕过我弟走进屋里,非常仓促地扫视了一眼,几件电器把原本窄小的空间挤得更加没地方下脚了。
“妈回来肯定会蛮高兴的。”我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手插裤袋里,声音没什么起伏。
晚上我妈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的几个大方壳子,笑得眼睛都没睁开过。她拍着我弟的脑袋,又摸摸他的肩膀,捏着他的手臂仰着头把我弟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
她说:“老二你可算是有出息!现在陈家棚里都传遍了,我们陈老二是市里当官的。那跟你大哥这种的不一样。你妈出去刷鞋,碰到几个熟人,都有来跟我报喜的哩。说是在市电视台上看到你了。”
我弟只朝她笑笑。
他把目光看向我哥,表情十分平静。但是只有我哥知道,他众人啧啧称赞的外表下,是个多么可怕的人。我哥觉得这就是他小时候天天揍我弟的报应。他甚至每次跟我弟对视时,都感觉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两颗随时要起爆的雷管来。
他时常觉得自己进去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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