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塬的视线,从姜玟桐和程跖的脸上,逐渐移到了程跖的手上。
他的手臂虚虚地搭在婴儿车上。
那只手,不仅是扶着,而且将大拇指的前端塞进了小婴儿的拳心。
小婴儿的拳头只有鸡蛋那么大,她眉头舒展、睡得安静,安静中又是安心,带着对手的主人满满的依恋和信任。
应是看到了程跖突然变化的眼神,背坐着的姜玟桐回过头来。
那一瞬,高塬想,她原来剪了头发。
曾经那琥珀色的温顺长发,那些暧昧昏暗的冬季清晨在两个人身体间纠缠不休的长发,如今只是及耳而已。
她搬了家,有了别人的孩子,还剪了头发。
天鹅颈后那颗他温柔流连过的小痣,那颗他们相爱过的证据,也不再成为他独自享有的微小秘密。
是他太年轻太幼稚,事到如今,竟然以为他还有机会。
他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笨。
不知是不是气氛太冰冷,小星星踢踢蹬蹬睁开了眼,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吃过饭了吗?程跖将小星星从推车中抱起,没吃的话,坐下来吃一口吧。我带小星星出去转一转。
小星星高塬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冷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姜玟桐也站起了身:高塬。
望过来的,仍然是那双清净温和的眼,但高塬只觉自己的灵魂被狠狠刺痛了。
说什么止损,说什么不合适,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姜玟桐,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为什么要分手,那个时候你怀了他的孩子。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春节时,还是在我出国的时候?
算了,不重要了。顿了顿,高塬又说道,怪不得别人,我的确就是个小孩。
这一边,小星星却对高塬的脸产生了无限兴趣,她从程跖的温暖怀抱中直起了身。
都说小婴儿对外界的危险最是敏感,可即便高塬的脸冷若冰霜,她还是伸出了她那只小胖手。
6个月大的孩子,连一根蜡笔都握不住,却想要试着摸一摸这个年轻男人的脸。
高塬,她好像很喜欢你呢。程跖将小星星抱近了几步,怎么样,要不要抱试试?
原来世间竟有这样奇妙的事。
当软绵绵的小胖手贴上脸颊的那一刻,当玻璃弹珠一般的大眼睛盯着他动也不动的时候,所有的愤懑和不甘仿佛都消失了。
三魂七魄好似都被抽走,高塬茫茫然愣在了当场。
难怪姜玟桐这样想要一个孩子。
这软乎乎、白嫩嫩的一团,仿佛是在黯淡夜空中凿出的一束光。
她生小星星生得很辛苦,带孩子更辛苦。程跖打断了他的遐思,轻轻叹道,高塬,等你再过几年,就知道为人父母的不容易了。
高塬捉住那只正玩得起劲的小胖手,低头朝着程跖一礼:程跖哥,我走了。他没有再看姜玟桐,好似也不再留恋。
有些话其实不必再讲,程跖成熟又体贴,一定能好好照顾她。
只是小星星察觉到高塬要走,猝不及防地大哭起来。她瘪起了小嘴,泪珠像碎掉的水晶一样滚落了满脸。
这一次,她伸开了双手,是一个想要抱一抱的姿势。
高塬走出了一半,不由自主地回过了头。小星星那一双可怜巴巴的泪眼撞进了他的心,让他那冷冻成冰的心里响起春雷、又下起蒙蒙细雨来。
飞快地,他跑回来,将手臂上那根戴了很多年的五彩绳解下来,塞进了小星星的手心。
直到小星星终于明白再也见不到高塬了,这才放弃了哭闹,乖乖地躺回了程跖的臂弯。
姜玟桐低头整理了好一会衣服,这才扬起笑脸:我们走吧。
回家的路上,小星星已经沉沉睡去,而两个人则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程跖那张时常带笑的脸此刻也没有更多的表情,这让她有些猜不透他。
等到惊觉自己竟然这么在乎他的想法时,已经迟了,程跖从后视镜中看了过来。
遗憾吗?刚才分明有机会解释的,离父女相认就差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以后再想告诉他真相,就难了。
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程跖笑了一声,轻声道:小星星很喜欢他血缘这个东西,果然很神奇。小星星从抗拒到接受我,差不多花了一周的时间。
在外尚且有空间和时间供人风花雪月、庸人自扰,回在家中,却尽数是柴米油盐了,晚上那令人伤怀的重逢轻得好像一场幻梦。
将小星星抱上婴儿床后,程跖拉着姜玟桐来到了儿童房。
他让姜玟桐在椅子上坐下:来,闭上眼,闭得久一些,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姜玟桐听话地闭上眼,听到了窸窸窣窣搬动东西的声音,很快,她又感受到了一道不太强烈的光。
可以睁开了。
色彩斑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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