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橙红——
樱桃愈跑愈暖,那火势也愈来愈近。
王得意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火已经太大,连雪都融化,所以这一跤他摔得极重,但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他只怔了一瞬,连阿诵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已经在渐渐融化的雪堆中打起了滚;他牙齿格格打战,但是自己感觉不到,尔后在阿诵的呼声中,一头扎进了小屋!
阿诵将半死不活的王得意再拖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王得意昏昏然睁开眼,只见到一张满是黑灰的阴沉的小脸。
雪已经彻底融化了,露出其下冰冷坚肃的土地。他们两人并肩盘腿坐着,王得意身上披着一件已经烧黑烧秃了的狐裘大氅。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阿诵的疲惫和怒气有着同样近乎变成实体的压力,让王得意的肩膀沉甸甸地塌了下去。
“至少有一个好消息。”他有点讨好,也有点庆幸地说,“没有尸体。”
“说不准就是你的程雪时杀了那些人,然后放火遁走了呢?”阿诵冷冷说道。
“不,程雪时绝不是那样的人。”
阿诵不再说话。
信任很愚蠢,但同样很可贵。
熹微的天光渐渐变亮,红日开始从辽阔的地平线上爬起。阿诵突然说:
“你知道我要你同我去找谁吗?”
“不知道。但我不会去了。我要去找程雪时。”
“是驸马。”阿诵自顾自地道。
“……就算你有一百个驸马失踪了,又与我何干?”
“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为什么?”
“因为在驸马失踪前总是拿在手中的一本书里,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宛然,是他亲笔所书。”
“你不会要说……”那种动物般的直觉又一次从王得意的脊梁攀了上来,“那纸条上写的……”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阿诵转过头来,面无表情,但仍无比凝重,“‘王得意,关外。’”
王得意呆呆地看着他,他嘴角挑起一个讥嘲的微笑。
“不管是程雪时,还是那个小酒馆,还是驸马……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身在彀中了吗?”
入了关,雪便不如在关外那么厚重了。
习惯了在关外奔跑时深一脚浅一脚的樱桃疲惫地行过大门,背上载着两个人。即使是怎么样的神骏,也熬不过这两天一夜的奔波。在被守卫叫住查验时,她停下了脚步,用轻巧的蹄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小小的步子。阿诵正眼都不看那守卫,只是递上一张文牒。
樱桃的四蹄重新“哒哒哒”地走动起来,王得意被那步伐惊动,倏尔下巴撞在阿诵的头顶,猛地惊醒了。
“这里是……”他嘟囔一声,眼皮沉得厉害,下巴一沉,又搁到阿诵的肩头去睡觉,被阿诵一胳膊肘捅在胃上,再一次被迫醒来。
“醒醒。到了客店再睡。”
少年冷冷地道。这处边陲小城,有行商、有过客、还有些胡子头发编成几股小辫的乞答人,自然也就有落脚的客店。
客店的规模并不很大,但来人络绎不绝。阿诵要了一间房——可惜的是,也没有不同的品级拱他去挑,就这一间房,还是一锭金子换来的。
“照你这个花法儿,我看我们马上就得一路要饭回去了。”王得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醒了过来,抱着膀子冷冷看着老板眉开眼笑地用双手捧起了那锭金子,甚至还放在齿间咬了一咬,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何况财不外露,你这是在惹麻烦。”
阿诵不理他,他自讨没趣,自己“嘿嘿”冷笑了一声,自我解嘲道:“也是,就算没了钱,你不是还有那柄娘们剑么?那颗明珠抠下来,也能卖不少钱呢!”
他说话的工夫,阿诵已经走上了楼梯,他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只听阿诵道:
“第一,我不缺钱,而我也不是傻子。我若花一锭金子,只是因为这件东西在我心里值得这锭金子。
“第二,人在剑在。
“第三……”他顿了一顿,似乎正在掂量自己这句话该不该说出口,但是一顿之后,他还是如常说道,“洗砚司苦心孤诣,经营多年,你以为,江湖上,还有多少匪盗?”
“匪盗?!”
他一说这话,王得意果然恼火,说话间,已经一路追上了二楼门前,阿诵则垂头用那钥匙去开门。
“江湖上的都是匪盗……你便以为洗砚司都是什么好人了?!甚么‘苦心孤诣’,甚么‘经营多年’!不过是可以刺杀的刺杀,可以挑拨的挑拨!手段卑鄙、作风阴毒,还兼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钥匙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阿诵的脸抬了起来,肤光胜雪,满面寒霜,冷冷道:
“管好你的嘴巴。妄议朝廷,会惹来杀身之祸。”
“好啊!你来杀我啊!”
二楼走廊上静了半晌。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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