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醉没醉来着……
他自然不知道,在他醉倒以后,王得意一边嘲笑他的酒量,一边用他不省人事的窘态当下酒菜,又喝了两大坛,这才叫两人双双醉倒。
他定了定神,又强自镇定道:“你先出去吧!出门右转隔壁……就,就是你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
“李有病!”王得意十分肯定地痛骂道——又因舌头的疼痛狠狠咽了口带着血腥味儿的唾沫——骂骂咧咧地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裤子,又骂骂咧咧地穿。这于他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他想道,这龟毛小子爱洁的毛病又犯了!以前在我家挑挑也就算了,出来住旅店,也要这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地方乱七八糟的,不如就留给这小子添堵算了!
相通关节,王得意也不想多留,衣裳还大咧咧地敞着,露着小麦色的胸膛肚腹,推门走了。
明明昨晚上还能说两句话——尽管是赌气——的两人,今日里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两个人在大堂里吃早饭,各坐一桌,隔得老远,谁也不理谁。
小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大清早人少,大堂里就他们两个。昨夜里这俩人较起劲来把自己喝个烂醉,结果什么都没砸,掌柜可失望坏了。
他偷眼望去,见到穿红衣的那个公子,手中握着筷子,正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填菜——第一筷,夹的是炝黄瓜衣里的生姜片儿;第二筷,夹的是菊花里脊中的干辣椒;这第三筷呢,夹的是如意竹荪里的豌豆尖儿。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小二心疼地瞧瞧大厨呕心沥血的一道道招牌菜,又瞧瞧那红衣裳的少年,只见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神是散的,不知道想的什么,能叫他连自己吃的是花椒大料都不知道。
再看看坐得退避三舍的那位呢?好嘛!这位干脆不吃了!正抱着膀子,对着一桌子的好菜咬着腮帮子生闷气。不是,你说说你点这一桌子菜不吃干嘛?是要跟他们谈心?是,他们掌柜是黑心了点儿,可不至于卖了什么能喝坏脑子的假酒啊!
他再怎么着急,也不能用一双肉眼睛看进两个人的脑壳里去,不知道一个正在猜“他早上到底看没看到,闻没闻见?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另一个纯粹是下意识点了一桌子菜,意在花光那红衣服小孩儿的钱,等菜上来才想起自己舌头疼痛难忍,只能望洋兴叹。
总之,这是俩怪人。而天如醉名满京师,往来的怪人,从来不少就是了。
因着这两人在弥陀寺没找到什么更有用的线索,又因为一个内心受创,一个舌头受创,都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动身要走。两个人一整天都没和对方说一句话,就是眼神碰上了,也都很快移开,居然还相安无事。到了晚上,各自吃过了饭——王得意勉强吃了一点——就各自回房不提。
王得意不说话,纯粹是因为舌头疼。但他不说话,就更令阿诵猜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儿,要看我自乱阵脚的笑话?于是早就躲回房间。
夜深时分,王得意在床上翻来覆去。
舌头还在一阵阵地刺痛,因为这种刺痛,口中又不断地分泌唾液,令他怎么也睡不好。
可今夜本是个极好的明月夜。
他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对着满地凄冷的月色发呆。他出来已有一月,不知此刻程雪时身在何处?
在地板上的那一道月影光斑之中,缓缓升起了一道黑影。
王得意目光一凛,屏住呼吸,伸出一根手指,将薄纱的床帐拨开了一条小缝。
一只芦管捅破窗纸,伸了进来。
几乎是同时,王得意就知道要怎么做了——这种手段,原是江湖上一些采花大盗,甚或什么不入流的鼠辈小贼用的。于是他用中衣衣袖捂住口鼻,眼睁睁看着芦管之中,缓缓吹进一股白烟。
他就这样捂着口鼻,蹑手蹑脚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爬下了床——自从他武功尽废后,这种要求实在费劲。但此刻生死攸关,他不敢有一丝轻率。连一点衣袂摩擦声都压到最低,他伸手,摸到了门闩。
那芦管还在不断地向内吹气,他用眼睛死死盯住,手在背后摸索着抬起门闩——居然还很重;那木头年久干燥,在一室深夜的寂静之中,传来细小但清晰的“吱嘎”一声——
芦管的白烟,突然停了。
他浑身一震,顾不得许多,猛地抬起门闩,这回这声音回荡在全屋,简直不能再清楚了——下一刹那,窗棂被踢碎的声音震耳欲聋!他推门冲了出去,大喊一声“童阿诵!”
与此同时,他终于大大地吸进了一口迷烟。
王得意这一叫,不知道叫醒了几个,只知道引起了酒楼内一阵小小的骚乱。
他趴在隔壁房间的门口,正要擂门,忽然身前一空,整个人扑了进去!这一扑,眼前昏花,头脑迟钝,就再没爬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沉重的眼皮彻底坠下之前,听到了“铮”的一声!一道宝石的珠光划过视野,他终于安心倒了下去。
似乎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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