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田氏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不晓得呀。他家好像也以为不用征的,钱也没凑,事儿也没问,还是昨日里长上去告诉他,和他说了也得征。给急坏了,还下来找我借钱呢,可我自个家里的免役金都是青锋小子出的,哪有钱借给他。”
“他就又想着卖地凑钱,可这时候哪家有余钱买地啊?价格压得老底也卖不出去。哎,到底也是亲弟弟……真上了战场怕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说到最后赵田氏才终于露出两分愁容来,不过转瞬就淡去了,这个弟弟早年就伤够了她的心,不见就不见吧,以后就全当没有他这个人了。
赵田氏说够了热闹,又吆喝着在她脚边一阵转圈的小白回了家,瞧着是精神抖擞。
叶小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玩笑说道:“赵婶可真爱聊,最近村里征兵的事儿,她听了天天、都来和我们说,也不嫌麻烦。”
可不止和他们说,那是杨禾、赵安月,两家院子挨个挨个说过来的。
前天是哪家父亲老迈,哥哥又体弱多病,家里小哥儿拿锅灰涂了脸,装作汉子去报了名。
昨天又是哪家兄弟因着征兵的事儿打了起来,当哥的瞒着父母把弟弟的名字报了上去,说什么长兄如父。被里长知道后,又是一通好骂,说亲爹亲妈还在,他充什么假爹。
总之天天都是一场好戏,赵田氏觉得有意思的就讲给几人听,正好叶小尘和李介丘白日都在镇上,对村里的消息知道的少,听一听了解一二就够了。
等赵田氏走后,陈婶就又喊着开了饭。
一盘香煎豆腐,豆腐块儿裹着蛋液煎得两面焦黄,再用蒜末、葱苗、茱萸碎爆香,瞧着就食欲大开。再一盘泡椒肉丝,泡好的红辣子、酸萝卜切成丝,黑木耳、蒜苗也切成丝,和着肉丝炒出红油香味,又是一道酸辣开胃的好菜。再清炒一盘绿叶子菜,一大碗豆腐鸡蛋白菜汤,汤炖得奶白清香,绿油油的葱花漂在上头。
陈婶的手艺越来越好,杏花、小满两个孩子闷头吃得认真。
另一桌的陈家人还没急着吃,陈婶和陈葵先给大桌上齐了菜才开始布置他们的小桌子,陈叔坐在小凳子上没有动,手里翻着一个小本子看得认真。
那是杏花今天的功课,学的算术。她近来打算盘已经熟练了,算账的错处很少,陈叔也常常夸她在算账上很有些天赋。
陈婶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小声斥道:“你就干坐着等吃吧,我和葵哥儿忙得脚不沾地,你搁这儿坐得稳稳当当。”
陈叔没敢反驳,立刻收起来小本子,起身一瘸一拐去端了饭菜。
两桌都吃得差不多了,小满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然后从他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炫耀般的递给李介丘和叶小尘看。
“快看小满的算术本!今天算术得了第一名,先生奖励了一只新毛笔!”
李介丘来了兴趣,接过小满手里的本子看了起来,全是如“甲买了二十块白糕,乙吃了两块,丙吃了五块,丁又带回来十一块,问白糕共计多少”之类的题。
李介丘有一瞬间的沉默,尤其看到满眼的“白糕”“鸡蛋糕”“芝麻条”,他都觉得头痛了。
他顿了片刻,最后叹道:“这先生倒还很会因材施教。”
叶小尘在一旁听得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地说道:“别提了。上次去接小满,他夫子说了,小满上课上得嘴馋,偷偷啃黑米糕呢!”
也为了这事,叶小尘扣了李小满小朋友的糕点,不让他带着小吃果子水和同窗们分食了。
果然,说起这个,小满就撅起了嘴巴,小声嘀咕道:“是夫子一直说一只烧鸡两条烤鱼的,小满都听饿了!”
叶小尘轻轻瞪他一眼,伸手掐住了小娃娃翘起的嘴巴,小声训道:“还犟嘴,上课不许吃东西,晓得不?”
小满鼓着脸,闷闷地点头,垂头丧气地说道:“……晓得了,晓得了,夫子已经罚过我了。”
李介丘倒是来了兴趣,还问道:“罚你什么了?”
小满立刻气鼓鼓地说道:“罚我写了一百遍‘黑米糕’!黑字好难写!我以后再也不想吃黑米糕了!”
一家人说得其乐融融,屋外的夜色也已经全黑,整个村子都安安静静的,正是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拍响。那声音不大,好像敲门的人有些犹豫不自然,拍得短促轻弱,也是拍了好一会儿才被他们听到。
陈叔又放下手里的小本子,一瘸一拐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老周叔。他一脸局促的模样,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左脚踩着右脚脚尖,抿着嘴低头皱眉。
征兵(四)
终于开了门,老周叔立刻抬起头,冲着眼前的陈叔笑了两声,“都、都在家呢?”
陈叔微微一愣,侧开身把位置让了出来,随即又扭头对着叶小尘和李介丘喊道:“……东家,李大夫。”
聊天的一家人停了声音,叶小尘也扭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门口局促不安的老周叔。
“周叔?”叶小尘也明显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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