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梓瑕一夜浅眠,脑中翻来覆去无数纷繁念头,杂乱无章地在她的脑中拥挤来去,让她无法摒弃又无法看清。也不知是甜蜜还是悲哀。快到天亮,她才迷迷糊糊入睡,直到外面的吵闹声将她惊醒。她抬手遮住眼睛,困倦之极,在床上翻了个身,呆呆地继续想着那些困扰自己的事情。外头的人用力捶门:“崇古,快点起来啊!我有新发现!”自然是周子秦了。他大约是在衙门中等急了,所以干脆直接冲到节度府来拎她起床了。天色可能已经近午。外面的光线亮得简直令人睁不开眼睛。黄梓瑕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将自己拾掇好,先将节度府给她准备的衣物穿戴整齐,才打开门,问:“什么发现?”周子秦兴冲冲地举着手中那个爱逾珍宝的双鱼玉镯,说:“今天一早,有个当铺的人就过来找我了,说是衙门的人找他,他连夜从龙州赶过来的。他一看见这个镯子就想起来了,当时的买家是——”黄梓瑕眼前一亮,见他又故意卖关子只说一半,顿时急了:“是谁?”“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叫当铺的人去查的!”周子秦一脸得意,显然对自己的洞察力充满信心,“你是什么时候去问的?不然对方怎么会来找我?”黄梓瑕点头,问:“那个镯子确实是龙州那边的人卖出的?买家是谁?”周子秦往节度府的周围院落看了看,免得有熟人看见,一边拉着她进了房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肯定想不到!当时买下这个镯子的人,并不是傅辛阮的情郎温阳,而是——昨晚刚刚被杀的,节度府判官齐腾!”黄梓瑕愕然,脑中无数纷繁的线索与念头顿时全都涌了上来,一切似乎都因此而有迹可循,但一切都似乎因此而更加杂沓混乱。“据说,当时齐腾刚刚升任节度府判官,因当铺的老掌柜与他熟悉,便请了他过来,让他先挑选一下有什么是节度府看得上的。当时齐腾挑选了一批东西,其中就有这个玉镯子。当时是龙州送东西来的人在管着,他便笑问,这个镯子玉质一般,造型倒是挺有趣,不如给了他作添头?当铺自然乐得做这个人情,于是就没有登记在册,直接就送给他了。”这么说,这个镯子是落到了齐腾的手中。齐腾与温阳的关系究竟如何?他与禹宣的关系又到底怎么样?傅辛阮与温阳之间的交往又究竟如何?齐腾买下的手镯如何到了傅辛阮的手中?仆妇汤珠娘的死,又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如果是谋杀,那么原因是什么?
齐腾的死,究竟是与谁有关?是周紫燕不肯嫁与他,所以用独特的手法、或者授意他人杀害吗?还是他素日交往的人……禹宣?温阳?或者,范将军?而在禹宣的身上,又究竟发生过什么?是他的记忆出错,所以导致混乱之中出现了关于她杀害父母的场景,还是有人在他的面前陷害自己,设置了场景让他误会自己?事到如今,她父母的案情,唯一已经查明的,只有鸩毒一事。在当时能有机会下手又能拿到鸩毒的人,究竟是谁?死在鸩毒下的傅辛阮,和自己的亲人又有什么关系?究竟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她父亲是蜀郡太守,傅辛阮是一个乐伎,这之间的关联,又会是什么?黄梓瑕迅速地将这一切的头绪都清理出来,揪出了最重要的一个点——他们同在的那一个诗社。“其实,要说正式结社,倒也不是。只是成都府就这么大,常在一起的几个人偶尔有兴致,就拉了彼此的朋友一起举办诗会,久而久之就沿袭下来了,每月会相约在晴园以诗会友,坐谈论道,其实时间都不固定的……”被找来的几个诗社成员,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的表情。诗社起头人,名叫陈伦云的一个士子小声问:“是不是我们今年同游神女祠时,写的那些诗太轻浮了,所以……被神明降罪,一下就死了两个人了……”“怎么可能?要说轻浮,怎么都不可能轮到温阳吧?他一贯不谈情爱的!连我们对神女塑像评头论足时,他都在研究墙上的题诗,压根儿不掺和我们的话题。”几个人还在争持,周子秦打断他们的话:“可是我听说温阳也经常去花街柳巷呢,可见还是喜欢漂亮女子的。”“就是啊,而且他居然还和一个乐伎殉情,之前从未听说过,我们也很惊讶。”陈伦云问旁人,“温阳素日冷漠,像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人吗?”“别说至情至性了,怎么想都很奇怪吧?他爹娘已没了,族中也没什么近亲,甚至连娘子都早没了,他就算娶一个乐伎,也没什么人会阻拦会反对,又为什么要殉情呢?”又有人说道,“前年何大不就是娶了乐伎柳姐儿为续弦吗?柳姐儿脱籍从良后,如今大家最喜欢往何大家去,他娘子又风趣又大方,什么场面都转得开,偶尔还扮男装和我们一起去踏青游玩。我们谁不羡慕何大,谁不称柳姐儿一声好娘子?又有谁会觉得温阳娶个乐籍娘子有什么大不了?”“再说了,如果是齐腾的话,说不定还担心娶个乐籍女子会影响官场风评,对仕途有损。可温阳的样子,一向没有入仕的兴趣,又有什么担忧的?”黄梓瑕也不说话,任由他们议论许久,才问:“齐腾与温阳素日交往如何?”陈伦云说道:“哦,因为齐腾字涵越,人长得又潇洒和气,所以我们给起了个外号为寒月公子,刚好与温阳是一对,所以常拿来相提并论。但齐腾爱热闹,温阳好静,两人似乎并未有什么交往,素日也就是点头之交吧?”黄梓瑕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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