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真撑不住几字,传入吴铁山夫妇耳朵里。两个人当下跟被雷劈了似的,呆愣在原地迟迟无法回神。许久吴铁山才反应过来,“遗传的意思?”“难道……我儿子的病,是我婆娘害的?”云皎月沉静下来,半蹲在吴婶子身旁,准备将她的鞋袜脱了进一步查看。淡淡道,“你要是非要这么说,那也的确能这么理解。”吴婶子这辈子就靠生了个儿子,脊梁骨才直挺起来!得知吴草的死,根源在她这里,“你胡说!”满脸激愤,崩溃,“如果真有你所说的什么遗传,那为什么我家花儿没事?”“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云皎月见惯了患者或者患者家属的激动情绪。她眉目不起波澜,漆黑淡漠的眼眸恰似利刃外包了一层薄膜。“有没有胡说八道,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再说,遗传病又并非能遗传到每一个子女后代身上,只是有一定概率而已。”云皎月给程二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上前将吴婶子的肩膀摁住,不让人动弹。“李祥子,你也去摁住你前岳母的腿。”“我先给她看看病。等病症如山摆在眼前,我看她还承不承认自己生了病!”李祥子听言,也立即去帮忙摁住腿。他大脑一片空白,有点蒙。听说孙秀莲的女儿,也有遗传病。这种病会祸延子孙。照云皎月的说法,那也就是说?他的柴儿也可能会得什么老烂腿?还没等将心里话问出来,云皎月就隔空指着吴婶子的左脚说话:“你看,你的左脚背部有一寸溃疡,这溃疡现在还流着脓水!小腿中端也有溃疡!”“照这些伤口的大小,你怕是四年前左脚就有了问题。”逼问道,“我说的是不是?”云皎月用手按了按吴婶子的脚背。按压处有明显的凹陷痕迹,足背呈现轻度肿胀的痕迹。扫了眼伤口,已经盖棺论定下判断,“你足背溃疡伤口边缘不整齐,创面肉芽新鲜,四周还有肥厚性疮痕。”“但凡看过大夫,都知道是患了臁疮无误,得了老烂腿。”蹙着眉头,“吴婶子,难道你们被病痛折磨的时候,就没有去看过大夫?”两月前,大荒县贫瘠,人人都看不起大夫。看不起大夫,不是说连问诊都问诊不起,而是开不起药。吴婶子母子的老烂腿,要是能早些看病,早些治疗,说不定早早就治愈了。这种老烂腿,在现代临床上的治疗,中西医的方式都能治疗。不过相较于西医,其实中医的治疗方法,能够更轻松更快速些。“说实话,这种病看着的确吓人,可你们也不用讳疾忌医。”“就算大荒县找不到什么大夫治病,去水龙县说不定还能碰碰运气。和银钱相比,命值钱多了。”“况且吴草得病每日喊痛时,如果你们跟李祥子开口,他未必不会筹钱给小舅子治病。”云皎月句句戳心。吴铁山耷拉着肩膀,眉头拧出几道深深褶皱。他之所以没有带儿子去看病,还不是因为家徒四壁穷得很?如若有看病的本钱,谁会死撑着不去看病!他们这些贫贱的人,就只能硬扛着,期望自己能够熬过去。吴婶子面如槁木,脸上一丁点精气神都不再有。也不挣扎了,嘴里一直重复着,“是我害死了我的草儿。”“原来是我害死了他!”李祥子皱着眉头。小心翼翼问道,“祁少夫人,你刚刚说这病会遗传。”“那若是有一天,我家柴儿也得了这个病,这可怎么才好?”李祥子说完话,吴婶子眼里才是有了生气。抬眸盯着云皎月。要是他们吴家连这个外孙的命也保不住!可就真的绝后了!云皎月心里有些感慨。只因治疗老烂腿的药方,若要换做银钱来衡量,实在算不得昂贵。她纤瘦身影站在众人面前,眸色暗沉翻涌。“吴铁山吴婶子,我云皎月也不是什么人都救的。”“李祥子虽然在我手底下做工,可你们竟然对我动手,还想杀我!”眼底有些凉意,“不仅如此,你们昨日甚至还放言连李祥子亲戚都不放过!”“如此残暴不仁,我要是再救你们的外孙,这种仁慈程度怕是比庙里的菩萨都还要普度众生!”清冽嗓音掷地有声,故意吩咐,“程二!”“就按你之前说的做,把这对蛇蝎心肠的夫妇都给我扔出沙橘村!”“李柴我不救!至于吴婶子,也让她自生自灭!”程二手脚麻利,一把扯住吴婶子的衣裳,想要把人往外拖。看了眼吴铁山的身形,要是只他一人拖绳子,是赶不出去村子的。正好孙阿牛赵老槐并肩路过。这两人今日休息,打算进县城买些肉食回来,给家里人补补。程二打着招呼喊道,“孙阿牛赵老槐!你们过来!”“拿个结实的扁担,把这老东西给我担出去村去!”孙阿牛他们不清楚早上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昨天吴铁山大闹李柴家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吴铁山能拿菜刀追人!就说明这人很危险,是得早些赶出村子!积极附和,“我们这就去找扁担!”
吴铁山眼看自己和妻子,就要被赶出沙橘村。眼角瞥向李柴这个外孙。一想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外孙,以后可能会步吴草自尽的老路……刹那间心急如焚。好半晌,急切低头,“祁少夫人,李柴毕竟身上也流着我老吴家的一半血!”“这样,只要你愿意救我外孙,以后我不在村子里闹了还不行吗!”云皎月阴鸷眼眸带有玩味,“吴铁山?”“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要在村子外头闹?继续和我们沙橘村的人过不去?!”吴铁山忙是摇摇头,咬牙,“不,不是。以后我们都不闹了!”“祁少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外孙。”云皎月唇畔漫有嘲讽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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