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灵堂上只剩云家族亲,在帮衬着吊唁一事。许是云皎月在云家的动静传开,不少外客知晓这位风头正好的首富夫人兼学士夫人已经回府,一时间蜂拥而至。云皎月带着云柏林,不停对前来吊唁的客人进行道谢。……忙碌完已是夜深,宾客四散。云皎月坐在灵堂前的台阶上,廊上灯笼摇摇晃晃,烛光打在云柏林黑黢黢的眼圈上。抬眸淡淡瞅了一眼,“你回房休息吧。”言简意赅道,“今夜我守灵,明日换你。”云柏林疲惫望向云皎月身后偌大的两口棺材,秋夜里寒风迎面灌进他的袖子。蓦地说道,“爹经营云家一辈子,得意的时候车马盈门。”“现在人一死,交情全没了。”“除了族亲,那些和咱们家来往密切的故交,在你回来之前,一个也没上门。”短短几日间,彻底认清世态炎凉。寒心呵笑自嘲,“真是人情薄似秋云。”云皎月双手手肘抵着双膝,捧着脸颊没什么精神。幽幽落下一句教诲,“人在人情在,人亡两无交。没什么好奇怪。”云长东凡事以利为先,没什么真心实意的故交。整个青州城都知道他们父女关系不好,因此他死了,来吊唁的人会想着利益最大化。只会在她身处云家时才来,不会赶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生死之交少,利益相交多。”“不过今日宾客上门者,你不要计较对方的真实意图。人家愿意来,就已掺杂微末好意。”空灵声音回荡在堂前,传到云柏林耳畔,后者微微一怔。错愕视线难挪开自家亲姐姐身上,“你是在开解我?”“你说是就是吧。”云皎月双手抵着冰凉台阶望月,恍若抽干了精神的枯木。示意对方回屋,“我近日很累,没精力和你多说话。”云柏林眉间蹙起,记得下午周政匆匆忙忙来过家里,没一会儿卫释和孙鹤都走了。再加上云皎月姗姗来迟,回娘家完全是一副疲态。沉默片刻,“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在泽州、在京都时,也是这样的?”云皎月狐疑瞥了眼云柏林,好端端发的什么疯?这种迟来的关心,也太迟。半晌没等到回答。云柏林摆摆手,又气又怨,“我让膳房给你煮碗参汤。”嘴硬嚷嚷,“我可不想你病倒,要不然接下来这几日,我得一个人在堂前守着。”云皎月抿了抿唇,没搭理突然长了良心的亲弟弟。灵堂前铜盆里的黄纸一直没断过,两个家仆跪在一旁烧纸。这时,云家婢女在从前云皎月的闺房找了件抽丝的披风出来,披在云皎月身上。“大小姐,天冷,您先将就穿着。”云皎月拢了拢绸缎披风,指腹触及上头不算精美的刺绣花样。想到自己莫名成了原身,又想到祁家还暂住着未来的逆贼。她突然想撂挑子,趁着祁长瑾不在青州,自己连京都也不回了,直接跑得越远越好。从台阶上起身,抱怨归抱怨,还是打算先乖乖守灵。起来时,一抹身影被月光打在云皎月身上。陆乾腰间系着一块种水极好的翡翠玉佩,穿着身深蓝色绸衣。他眼眸深邃静谧,容貌沉稳肃杀,主动去堂前上了炷香。上香后,“我思来想去,云家新丧,我和祁夫人相识一场,理当来吊唁。”“白日云家宾客多,我若到场,少不了被有心之人恭维引起骚动。”“这才想着夜里再来。”云皎月自从知道陆乾就是后年的逆贼,已无法直视面前之人。清润杏眸扫过对方,呛声道,“其实武定侯你可以不必来,我想我们的交情也没那么深厚。”话音落下,场面一时寂静。胡嘉主动退避三舍,给自家主子和云皎月创造了几丈的独处距离。陆乾双唇抿出僵直的线条,脸上没有愠怒神色。半晌打破沉闷僵局,一字一句道,“这世上的交情,可以循序渐进。”云皎月紧锁眉头,胸口莫名堵着一股郁结之气,烦闷得很。这种烦闷倒不是因为陆乾明面上表现出来的穷追不舍。毕竟,她笃定京中权贵并没有几个会被儿女情长所左右。幽邃眸子直勾勾盯着对方,像是要把人给看穿。绯红薄唇嘲弄扯了扯,“陆乾……”“我身上没有任何你可以图谋的东西。”首次唤了一句对方名字。耐着性子强调,“我会医,但天底下有千千万个医者。”“我勉强算个帝师府小姐,可我商户出身,连贵女妇人的名号都排不上。所以,我对你又有什么无法替代的利用价值?”“我奉劝你,你最好换个人循序渐进你所谓的交情!否则,再有像上次你利用我去西宁侯府这样的事情,我对你……不死不休!”云皎月不再装得恭敬,身在大齐,她力尽筋疲透不过气。
原本以为席卷大齐各州县的叛军主使是姜王府,她只要按部就班帮衬着祁长瑾他们,就能为自己所在意的人争个善终。可谁知道,谁知道导致大齐内乱的主谋,是陆乾啊!陆乾以天下万民为棋局,复血海深仇。想必他从许久之前,就准备好了颠覆大齐。对上这样的人,她根本破不了局!陆乾双眸幽暗似要吞噬无尽黑夜,这种自觉身不由己喘不上气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彼时他才七岁,大齐和大梁开战,大获全胜。他父亲作战有功,两国修秦晋之好,大梁特送郡主和亲填充后宫。那场仗打得大梁元气大伤,为大齐边疆州县挣来了直至今日的和平。那一年,武定侯府战功赫赫,百姓人人称赞。大战回京后,他父亲进宫复命。听说朝堂之上,陛下大肆赞扬武定侯府,任命父亲担任神机营武官。神机营有官兵五千,火铳四千,重八钱铅子近百万,连野战时的重炮都有百余位。那会儿满朝文武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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