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候许久,林珩始终不作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令他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不计前嫌?”林珩微微俯身,目光冰冷,隐含尖锐的嘲讽,“以曹伯所为,寡人为何要不计前嫌?”
长沂君悚然一惊,下意识抬起头,对上林珩的目光,一瞬间如坠冰窖。
“烈公在位时,曹国依附于晋,同晋为盟,誓言与晋不二。烈公去后,幽公登位,曹国转投郑国,还曾出兵助郑谋取边地,将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据寡人所知,曹自立国以来常有摇摆不定,反复无常之举。”林珩语速平缓,不曾疾言厉色,每一个字却如钢针,狠狠刺向长沂君,“曹国视盟约如无物,随意背弃,屡次食言。往事历历在目,寡人如何再信?”
说话间,林珩扫一眼长沂君身后的车队,平举马鞭点了点,轻蔑道:“就凭这些?未免小视寡人,小视于晋。”
听闻这番话,长沂君大惊失色。他猛然间意识到,晋侯邀曹国会盟未必是拉拢,很可能另有目的。
他的想法表现在脸上,根本来不及遮掩。
林珩挑了下眉,好心为他解惑:“广邀西境诸侯至丰地,寡人欲定讨二之盟。为巩固盟约,盟会需以血祭旗,蔡首当其冲,曹也是试刀之选。”
大国争霸,小国左右逢源,今日结盟,明日背叛,百年间皆是常态。
林珩欲图霸权,势必要东出。为免后顾之忧,必须要稳固西境。
国内慑服氏族,大权在握。与越再结婚盟,使东南边境无忧。设计楚夺公子弦,使齐楚交恶,缓解临桓城的压力。
接下来就是丰地会盟。
审视面无血色的长沂君,林珩没有继续施压,当面给出一条生路:“祭旗可一,也可二。曹伯固有反复,终不如蔡国之恶。如能为我所用,寡人未必不能网开一面。”
长沂君如闻仙音,不顾脚下尘土,稽颡膜拜。此时此刻,他只想抓住救命稻草,不使曹国湮灭。
“唯求君侯下旨,曹必言听事行!”
在他身后,曹国众人如梦初醒,接连匍匐在地,额头触碰地面,态度恭敬之极。
林珩单手握住马鞭,打量着曹国一干人等,嘴角牵起一抹笑痕。
“善。”
金乌缓慢坠落,残阳如血,霞光漫天。
最后一缕光披上他的肩头,金绣生辉,照亮漆黑的双眼,淡漠、冰冷,透出森森寒意,盛载无尽的杀机和血腥。
夜幕降临,肃州城头响起鼓声。
隆隆鼓音随风传出,惊颤如水的月光,震动苍茫大地。
三鼓之后,军仆合力推动绞盘,绳索一圈圈缠绕,门轴发出吱嘎声,厚重的城门逐渐合拢,封闭古老的城池,隔绝内外两个世界。
平原广阔,入目尽是荒凉。
城郊边缘鬼火狐鸣,不时有暗影聚集分散,绿光忽明忽灭,狼嚎声此起彼伏。
夜枭振翅无声,逆风飞向城池。瞬息划过天际,遮挡住明亮的月色。
越过旗帜林立的城墙,飞过巡逻的甲士头顶,暗影盘旋在城池上方,继而降低高度,飞入商人聚居的坊市。
天色已晚,夜风渐起,城内各坊将闭,路上行人逐渐稀少。寥寥数人加快脚步,赶在落钥前进入坊内,避免露宿街头。
巡夜的卒伍手持长矛,尽职尽责巡视每条街巷。
两支队伍穿过长街,在道路尽头短暂碰面,随即错身经过,各自背向而行。
肃州城恢复宵禁,入夜后灯火万家,终不如之前热闹。
城东是氏族的聚居地,偌大的宅邸内灯火通明,门前停靠车辆,府内却无宴饮,也不闻歌舞弦乐之声。
智氏宅邸前,门奴守在台阶上,袖着双手来回走动,驱散袭来的困意。
道路对面传来马蹄声,门奴抬头望去,就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径直向府门前行来。
车以双马牵引,车轮增宽加高,车厢雕刻氏族图腾,象征乘车之人的身份。
车前悬挂灯笼,仿宫内提灯制造,甫一问世便大受欢迎,飞速替代火把,成为氏族夜间出行必备。
马车行至近前,车奴拉住缰绳,火光照亮车厢上的图腾。
门奴揉了揉眼睛,认出来者是陶氏之人,当即反手敲打门环,通知守在门内的奴仆。
“陶氏来人。”
门后响起脚步声,不多时消失在耳畔。
车厢门推开,陶裕父子先后走出。
未等多久,门后传出人声,紧接着正门大开,智渊携子亲自出迎。
这般大张旗鼓,既是对来人的重视,也展示出光明磊落,杜绝任何人借机进谗生事。
“请!”智渊把住陶裕的手臂,笑着邀他进入府内。
不承想他会如此行事,陶裕顿感棘手,偏又无从挑理。想到此行的目的,只能顺水推舟,随他一同进入府内。
在两人身后,陶氏兄弟相视一眼,陶贤和陶正心情复杂,陶廉反倒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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