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城,三十城,二十城。”林珩逐一列举,手指点在图上,划定的区域逐渐缩小,但几座边防重城始终在其中,“无论多少,只要楚项给了,南境霸主必威严扫地。吴国不会错失良机,魏也会伺机而动。”
“楚贯彻分封,自立国以来从不曾变。”楚煜凝视图上,接过林珩的话,继续说道,“楚国边城多由氏族把守,数百年立家,国君不能插手。若因罢兵割让,如何能甘心?”
不甘逐日累积,必滋生怨恨。
对晋,对越。
还有引发这场战争却又不能取胜的楚项。
“战场拖延时日,楚国定乱。割城罢兵,隐患深埋,日后也会乱。”楚煜单手负在腰后,另一只手把玩悬在腰间的玉环,笑容明艳之极,却也充满了血腥味道。
“积弊太久,唯变能生。只可惜……”林珩话说到一半,中途戛然而止。他微微眯起双眼,摇了摇头。
大国氏族之强,甚过小国国君。
四方诸侯之中,楚国氏族最为独特。他们的权力几乎不受控制,能真正做到和国君分庭抗礼。
这种政治生态极其矛盾。
一方面,楚国氏族捍卫了国家强盛,使楚国数百年雄踞南境;另一方面,无法向心的强权足以动摇楚国根基,使国君的统治摇摇欲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林珩点在与晋国相邻的几座边城,总结道,“看似坚不可摧,往往只需破碎一点,就将分崩离析。”
从最开始,林珩就没打算放过楚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晋国要东出,楚国横在路上,是不折不扣的拦路虎。
他发举国之兵,本意一战毕其功。真正短兵相接,却发现太过想当然。
“不能一战灭国,便要徐徐图之。”
楚不同于郑。
这般庞然大物,一口气吞不下,唯有层层递进。直至有十成的把握,发兵攻破纪州城。
林珩侃侃而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么做相当冒险,楚煜或许会忌惮他的强势,使两国同盟出现裂痕。
所幸糟糕的情况并非发生。
灭楚是越室毕生所愿,楚煜不会例外。看出林珩的野心,他非但不视为威胁,反而心生雀跃。
愉悦的情绪持续攀升,眼尾染上妃色,更添一抹风情。
“君侯之意,与我不谋而合。”
林珩侧头看向他,撞上含笑的双眼,目光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
变化发生在瞬间,快得超乎想象。
楚煜仍捕捉到全部,没有错过一丝一毫。
他笑容更盛,微微倾身,声音流淌过林珩耳畔,伴随着轻盈的呼吸声,似羽毛拂过,有些痒,却格外的醉人。
“此番,我与君侯是否心意相通?”
心意相通?
林珩挑了下眉,忽然转过身,两指捏住楚煜的下巴,强使他靠得更近。
目光相触,呼吸交融,能清晰感知到彼此的温度。
“越君能否猜出,寡人此刻在想些什么?”
漆黑的瞳孔犹如深渊,幽暗无底,却能清晰映出对方的面孔。
楚煜凝视林珩许久,没有半点挣脱之意,反而顺着下巴上的力道贴近,殷红的唇印上林珩的嘴角,一触即离。
“方才君侯何思,我不能解。这一刻,我倒能猜出几分。”楚煜笑意盈盈,食指轻点下唇,眸光潋滟,勾魂摄魄。
“哦?”林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没有起伏,窥不出丝毫情绪。
不待楚煜再次开口,他忽然扣住楚煜的脖颈,拇指擦过右耳上的玉玦,侧首封住了他的声音。
霸道,蛮横,没有半分怜惜,如同猛兽在撕咬猎物。
刺痛突如其来,一道殷红沿着嘴角滑落,蜿蜒过白皙的下巴,滑入刺绣金纹的衣领。
楚煜似被定住,短暂没有反应。片刻后反客为主,凶狠不亚于对方。
突然间,木架被撞倒,发出一声钝响。
舆图覆盖地面,玄色与绯红交缠其上,金辉相映,玉饰飞散。
丝绦不知何时被扯断,玉带交叠,彩宝滚动,蹦跳几下嵌入暗影。
长发如瀑布流淌,铺展于图上,比墨色更浓。
马桂和马塘守在帐外,听到帐内传出的声响,始终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两尊木雕泥塑。
楚煜的内侍同在帐外,也是垂手默立,神情不见丝毫变化,一举一动和两人如出一辙。
大雨如注,冷风刺骨。
暴雨笼罩野地全境,河流水位猛涨,大大小小的沟壑被填满,包围矗立在荒野中的四座营盘。
楚军大营内,楚项坐在屏风前,手边摆着贾吉带回的国书。
灯光下,他神情冷峻,眼帘微垂,遮去几要溢出的戾气。
“五十城,边界百里,胃口倒是不小。”
多名楚国氏族坐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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