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大白米饭。
程知言人看着清瘦,饭量却出奇地大,大白米饭盛在碗里,堆得尖尖的黏糊的米粒几乎要溢出碗口。
比程知言饭量更让季长安意外的是他的吃相。
程知言吃东西特别大口,满满当当一勺饭塞进嘴里把侧脸的腮帮子撑起一大块,急速地咀嚼,嚼吧嚼吧,喉咙上下滚动,都还没看清,那满满当当一口腔食物随着吞咽的动作咕噜一声就咽下了下去,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超5s。那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动静把季长安这种看惯了大场面的少爷惊得目瞪口呆。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骤然紧缩,视线跟着程知言喉结上下移动,光是看着那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的一勺浸满汤汁的白米饭,他就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堵着,噎得慌。
季长安从小在国外长大,接受的是贵族式精英教育,饭桌礼仪等更是从小培养,在他的观念里吃东西只能小口地吃,食物要经过充分咀嚼才能吞下喉咙。
这人狼吞虎咽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以至于他旁边的女友甚至是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好奇,纷纷将视线偷偷落在少年身上。
也许是从小就生活在高压而又复杂的环境中,程知言对别人投注在自己身上或窥视或探究的目光都不在意。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埋头自顾自地吃饭。
他整个进食过程很迅速,一顿饭三两口就解决了。
程知言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一包随身携带的纸巾认真地擦拭嘴角不小心沾到的汤汁,然后起身背着他那个洗得有些褪色的橙色双肩包,端着餐盘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食堂离开。
然而此时的食堂里还是乌乌泱泱座无虚席的盛况。
季长安发着呆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里听着女友和她朋友的抱怨打发时间,程知言已经归还餐盘,走到食堂门口,还顺便和刚刚从教学楼出来,准备进食堂打饭的同学打个简单的招呼。
和来学校混日子的季长安不一样,程知言有着清晰而严格的人生规划。
程知言很忙,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学习上。虽然他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但季长安遇到他时,他总是一个人来去匆匆。他吃饭快,走路快,每天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橙色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个像是路边摊淘来的小橙子挂坠,日复一日地穿梭在教学楼和食堂,宿舍楼之间,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在高一上半学期里,那一颗随着主人疾步而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小橙子挂坠,是他可以在人群中快速辨认出程知言的标志物。
高一上学期的寒假,季长安偷摸收拾了一大兜行李独自一人搬出了季家大宅。
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去国外度假,也没有和徐博文他们三个那样去户外参加极限运动,而是毅然决然地留在了国内。
一月末临近过年,北风凛冽,街道上也越发萧条,季长安窝在母亲当年在s市金融中心旁留给他的一栋高级公寓里没有一丝一毫想回家的念头。
这大半个月里,季父身边的几个秘书的电话轮番轰炸,他们明面上在电话那头对他嘘寒问暖,实际上威逼利诱暗示劝他不要任性,识相一点乖乖低头回家和季父道歉。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z这是季父的意思,季长安冷哼一声就将电话给挂了,顺便把打过来的电话统统拉进黑名单里。
第二天他爸就把他所有的卡给冻结了,季长安现在唯一能用的就是他妈给他留的那一笔遗产。
那一笔遗产和季父每年从卡里转给他的零花钱来说算不上什么甚至连零头都不够,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金额巨大的数目了。
屋子里的空调一直维持着26度的恒温状态,季长安慵懒地侧卧在松塌塌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张毛茸茸的白色驼毛毯子。
徐博文他们仨看他怎么都约不出去,一反常态窝在家中,像嗅到了一丝猫儿腻,越发积极地约他出去。
季长安知道,程诚他们是怕他钻牛角尖,想让他出去散散心,换换心情。
手心里手机的呼吸灯一直在闪,屏幕上许博文哭诉季长安狼心狗肺,见色忘友,有了暧昧对象就冷落兄弟的消息铺满了整整一个对话框。
季长安一目十行,粗略地扫过大致内容,草草地甩了个抓住狗嘴的表情在群里,随手将手机调了静音。
就这样眯了十来分钟,季长安又翻了个身换了个仰躺的姿势,他把小臂曲起搭在脑门上,眼睛没有聚焦,木愣愣地对着高悬的天花板发呆。
他这整个寒假几乎没社交,更没有交任何女朋友,反而因为拒绝和某家小姐搞暧昧而被他爸扇了一巴掌。
即使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但那天发生的一切依旧盘旋在季长安的眼前,他抬手着自己早就消肿了的左脸,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笑声。
那笑很短促,类似自嘲一般。
其实季长安从小就知道他的出生是父亲精心谋划的一场针对他母亲的骗局。
季长安出生时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他想起因为早产而死去的母亲,把脸埋进了软绵绵的棉花靠枕里,眼睛阵阵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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