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僵硬,半日之内和死人没什么不同。
白渊抬指探入雪白袖口,拿出那枚紫红色的无心果。
晏瑾要抽走,白渊却攥紧了不放开,迟疑道,“你当真要用?我之前提醒过你,这果子……”
事关生死,晏瑾将当时对方的话记得很牢,替他说完,“这果子就算吃了,自杀时力道控制不好,也有可能弄假成真。”
白渊凝眉看他,“不仅如此。”
晏瑾挑眉,仍然抓着无心果不放,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出现假死之症后,就算日后救回来,也要付出代价。”白渊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要他自己想清楚后再做选择,“你的身体会大不如前,会落下病根羸弱不堪,运气不好还会伴有寒症,每日都要靠汤药度日。”
晏瑾手指蜷了蜷,还是没有放开,喃喃自语道,“可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道长,我总不能真的听从凤衡的安排,嫁给那个耶律格吧?从前我依附于他,对他唯命是从,现在我累了,真的不想一辈子都听他的话。”
白渊唇角抿了抿,似乎欲言又止,最终盯着晏瑾,松开了无心果。
其实,想要假死逃生,除了无心果,还有第二种方法。
这种术法能让人起死回生,在归云观内只传历任观主。
这办法有利有弊,不会让假死之人留下任何遗症,除了死的那一瞬间,之后完全没有痛苦折磨。但只要使用一次,就会让施术者修为受到重创,不仅伤及身体底子,还可能危及性命。
白渊对晏瑾有好奇有好感,但说到底,他还没有在意到,愿意为了对方拿修为和性命冒险的地步。
所以他只是犹豫了一瞬,最终对第二种方法只字不提。
白渊将手环拢在掌心,站在窗前眺望那片葱郁兰草。
他想起晏瑾接走无心果后,将那果子放进婚服层叠的袖子里,然后取下手环放在白渊手中。
晏瑾说,“我此去琦国,就是想和昱国的一切告别。道长虽然对我很好,但我知晓道长是冰雪般的人物,适合像神一样远远供着,不是我能亵渎的。道长并非我的良人,我也不想再带一份没盼头的牵挂,回琦国继续折腾自己。这只手环本来就是道长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日后将它扔了也好忘了也罢,全凭道长意愿就行。晏瑾此去,就再也不回昱国了。”
白渊站在窗前远眺,夜风灌入衣袖,露出瓷白的腕骨一角。他下意识摩挲着手环上细致的纹理,看得出来,它的主人,编织它时格外用心。
……并非良人?
……没盼头?
所谓冰雪般的人物,说好听点是高高在上不可攀折,说难听点,就是冷心冷情性子淡漠。
离开这里是晏瑾自己的选择,他用身体为代价,一场假死换来了自由,对于他来说,这么选应该是值得的。
白渊心中并无什么不舍,只是盯着那片兰草,感到有些不解。
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他看晏瑾对他如此依恋,还以为对方……
原来,晏瑾心中比谁都清醒,每次轻声唤他“道长”的时候,心里想的,却都是“并非良人”么?
昱国西面,千里之外的琦国
屋子四角点有炭火,晏瑾身上披了裘衣,可还是觉得置身冰窖般寒冷。
他端起桌上热茶喝了两口,百无聊赖盯着对面的晏琛,心里盘算着对方什么时候能说完话,他送了客好躺回被子里暖着。
晏瑾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吃下无心果假死,他被白渊救醒的那一瞬间,仿佛溺在冰水里的动物被别人打捞起来,晚秋的天尚有余热,他却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的。
白渊摸到他的体温,就知道无心果的副作用发作了,从此寒症将像有毒的蔓草,在晏瑾的身体里扎根,让他从内到外地衰败腐烂。
后来顾楠将他混在昱国到琦国做贸易的商队中,晏瑾好不容易回到母国,却赶上寒冬腊月的天气。
每天除了躺在被子里,就算只是推开门窗看看风景,都会被冷风吹得发几天烧。
事到如今,晏瑾差不多认命了。或许他天生命格不好,遇到的人爱折腾他,遇到的事也总是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胡思乱想间,手里那杯茶喝完了。茶杯被人抽走,晏琛亲手添满了,又递回他手心,“皇兄,这屋子门窗紧闭,好好的人,闷也会闷出病来,不如打开窗户透透气?”
这里是夏宵的相府,他拨给晏瑾起居的客房整洁精致,屋内没有光源,全靠七座层叠的烛台照明,每天只有固定一段时间会开窗通风。
晏瑾知道晏琛想试探他,紧了紧身上裘衣雪白的领口,缓缓点了下头。
几名婢女得了晏琛命令,依次将屋子的门窗打开。
十二月的寒风刀子般刮进屋内,带来片片细碎的飞雪,七座烛台燃着的上百支蜡烛成了风中弱柳,火苗扑腾几下熄灭一大片。
晏琛满意地看了眼窗外飘雪,再去晏瑾,却不由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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