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澜心头动了动,那半阙没有完成的曲谱好像松动了一些。
而他听着萧墨的脚步,还想起了萧墨背他回来时说过的话。
“萧墨。”
楚惊澜唤他。
萧墨正欣赏林间月色,闻言偏头:“嗯?”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能背你吗,”楚惊澜说,“现在就可以。”
萧墨愣住,倏地停下脚步:“什么?”
楚惊澜没什么表情,重复一遍:“背你。”
萧墨:“……”
“我……”他舌头打了点结,不由捏紧手里的笛子,把话给顺匀了,“我当时也就随口一说。”
楚惊澜不言,只静静看着他。
练气初期的楚惊澜没有威压,但萧墨突然觉得压力格外大。
萧墨本想说这么大的人了,又没受伤又没生病什么的,被人背着走,实在有点那什么,难为情。
但先前抛出话的也确实是自己,非要试试的话,好像不是不行,但总觉得有些别扭,跨不过去那个羞耻的坎。
萧墨犹豫,一时片刻顶着楚惊澜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楚惊澜仿佛看到了他掩藏的踟蹰和顾虑,只淡淡加了句:“此处无他人。”
……的确,就算被人背着走,也没外人看见,如果真要尝试,此时此地确实很合适。
可也不是非要尝试吧?
心魔内心小人来回拉扯,楚惊澜就站在月光下静静等着他。
可能是今夜月色太好,可能是楚惊澜静如晨霜的眼神,拉扯的小人慢慢站到了一条线上。
没体验过的小事,且没坏处,既然话都到这里了,试试有什么关系。
萧墨终于磨蹭了过去,还是不太自然:“嗯……那你背我一段?”
楚惊澜点头,在山道上蹲下。
萧墨抿了抿唇,迟疑一两秒后,心一横,弯腰俯身,慢慢把手搭了上去。
楚惊澜稳稳将人背了起来。
灵体本是没有重量的,但萧墨为了伪装成人,靠着灵力压出了些份量,否则轻飘飘的一看就不对劲,但总体而言还是很轻,楚惊澜背着他完全不费劲。
楚惊澜起身的时候,萧墨搭在他肩上的一只手下意识收紧,不由往他背上贴了贴。
另一只手还握着笛子没肯松开。
手感觉放在那儿都不对劲,视野也变了,是一个奇怪的高度,脚下悬空,不太踏实,但腿又被人稳稳托着,分明很牢固。
既踏实又没有充分的安全感,矛盾又奇异。
大约因为人走路时只靠自己,而一旦被人背着,有一大半就得靠别人,不完全由自己做主了。
连萧墨都能感觉到,楚惊澜这种心思缜密警惕心重的人怎么会感受不到。
先前问他被人背着有何感觉,他还说没什么,萧墨哼笑,又嘴硬呢?
轻笑后,他倒是完全放松下来,手松松搭在楚惊澜肩上,也不怕被摔了。
楚惊澜走得很稳,稳到萧墨没忍住尝试着完全松开了手,把主导权都交给他,而后自己则横过笛子,轻声吹了起来。
他吹得很轻,周围林子里有早睡的鸟儿嘎嘎骂骂咧咧两声,也就掩羽继续睡了,吹的不是小星星,是楚惊澜那首曲子。
曲调断断续续,一点点往前走,往上游,就像他们两人一起,慢慢往山上行。
等到了山顶,再无树木遮掩,入目是一望无际的远山与夜空,高悬的秋月洒下无边柔光,萧墨在曲调中想起一句诗。
愿逐月华流照君。
想到这句诗时,半首曲子已经吹完了,而萧墨唇边却还不自觉流出了两个笛音。
楚惊澜心神一动。
高山远瞩,心明开阔,萧墨轻轻在他肩上一拍:“放我下来吧。”
楚惊澜放下他,背上空了,如同放走了一片轻羽,只留下浅淡的触感。
山顶竟还有座小亭,但他们没有去亭内,而是走到快山尖的位置,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再往前十来步便是山崖,夜里山顶风很凉,萧墨给楚惊澜也套上了灵力护体,楚惊澜闭眼打坐,想借着月华灵气冲刷一下经脉,而萧墨则从深邃的山崖再望至远方,放任自己神思遨游出去。
明月出天山,天地之大,红尘渺渺,人立于天地间,可起百尺高楼,却也只是沧海一粟,纵你万丈豪情,也不过一叶浮舟。
飘飘摇摇,无人牵挂,无处可去,萧墨眼神轻动,曾居无定所的他很早就明白这一点。
如今却有哪里似乎变了。
萧墨的神思从山川明月间缓缓收束回拢,广阔的天地渐渐缩小,而后落到了他和楚惊澜身上。
心魔跟本体之间牵着一根看不见的线,心魔总能清晰感知到。
萧墨是见证者,也是同行人,起码同行的这段路上,无论楚惊澜在哪儿,他总是要去楚惊澜身边,也就是说,即便飘摇,也不算居无定所。
楚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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