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许是提到他的未婚妻,低声哭了起来,好一会才再次抬起头来。
赵建国猛地抬起头,往他看去,他记得周扬的未婚妻,只因为周扬经常,不,应该说是每天都要在他们耳边提一次他小媳妇怎么样,怎么样好。
听得大家虽然没见过她,但都对她印象很不错,那时候大家也经常会吃到她寄过来的一些东西。
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印象中周扬好像给他们看过她的照片,是个爱笑的姑娘。
很善良的一位姑娘。
只是后来,他调走去学习了后,一直没听周扬说过了,他还以为两人早就结婚生子了。
“孙洋那畜生,那畜生把她给糟蹋了,还把人给逼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我恨他,我恨不得抽他血,扒他的皮,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那畜生,怎么敢,他怎么敢,怎么下得去手……”
周扬说着,捂着脸痛哭起来。
赵建国低垂着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也发紧,握了握拳头,声音沙哑的问。
“她来看你了?”
只有这样才会让孙洋有机会得逞,不然,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北,不可能见面。
周扬最后悔的就是把人哄过来看他,那些年他想她,却回不去,只能死命哄她来看他。
谁知道被孙洋那畜生碰到,他恨孙洋,但更恨的是自己,如果不是要替她照顾她的家人,他早就没勇气活下去了。
你恨他吗
“嗯,都是我的错。”烟夹在手上,早就已经燃完,烫到手了,他却不自知。
接下来的话,就算他不说,赵建国也猜到了。
心里燃起怒火,压着火气沉声问,“你就不知道跟上面的人说?你觉得你把人做了,很了不起?”
这句话像踩到了周扬的尾巴,他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紧紧抓着关押着他的钢铁,眼睛像充了血似的充红。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心底的恨依然在。
因为孙家他还没彻底打压下,孙家还有人在,那他就不算替她报复成功。
“你以为我没说吗?老子当时就找了领导把这事报上去,老子等啊等,等来的不是公道,不是坏人被制裁,而是老子被外调,被打压,被抢功劳,被人无底线的欺负,老子到现在还记得那孙子踩着老子的头,说这辈子都别指望弄倒他,只因为他是孙家的人,老子不服,哪怕被打压,被死死压着,还是想尽办法上报,可换来的是什么?你别跟我说你在单位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老子能怎么办?你说,换了是你,你会怎么选择?那些人答应我,帮我报仇,帮我弄死他,只要提供一些信息给他们就行,我为什么不?”
周扬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狠,不难听出他话里的恨意跟狠意。
赵建国深深吐了口气,“后来你被调到洛老那边怎么没把事情跟他汇报一下?哪怕不跟洛老说,跟我们这些兄弟也不能说?”
“我说什么?我怎么说?大家一起抱团去把人打一顿?然后全收拾包袱回家?”
这话说出来很轻,却很现实,很残忍。
当年大家都是从各个村里出来的年轻小伙子,空有一腔热情,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会帮着报复回去。
可是,就算报复回去了后,把人打残了后又能怎么样?
最后,肯定是大家都收拾包袱回家,这还是轻的,严重的说不定还会被关起来教育。
赵建国深吸了口气,用力吐了出来,胸腔上下起伏着,他心里难过,那种锥心的痛。
是对兄弟绝望走上不归路的痛,也有对现实带来的痛。
他自己就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以为这是个正义的地方,对,没错,是个正义的地方。
至少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但不管哪里,只要触碰到某些人的权力或者私心时,就会变得很残忍,外面的现实只是小打小闹。
这里的现实直接残忍到你不敢去想象。
牵一动百,一次的清查,这里面又不知道会关进来多少人。
“谢谢你。”最后,赵建国只说出这句话。
至于谢什么,他跟周扬都知道。
果然,周扬嗤一声笑了出来,情绪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又回到墙脚边坐下,整个人很颓废,低垂着头。
“我什么也没做,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你走吧。”
赵建国说,“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家人的吗?”
周扬手动了动,还是没有抬起头,最后摇了摇头,说什么?
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他是怎么背判大家?
说他有多后悔吗?
还是说他有多恨?
早上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退路,只有往前走,活一天算一天,只可惜,孙家的人他没能全绊倒,太可惜了。
赵建国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