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夜光时钟指向四点二十分的时候,林愚被冷醒了。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等待困顿的眼睛摆脱酸涩,起身,洗漱,然后打开冰箱灌下一整瓶凉水。林愚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受虐狂。比如,他其实无比期待每天早上凉水下肚之后从胃部传来的刺痛,好像只有这样,一天才算真正开启。
四点四十分,林愚准时锁门落钥。清晨的凛冽寒风呼啸着贯穿了开放式的楼道,头顶的灯泡射出昏黄的光晕,三三两两的醉汉和瘾君子瘫坐在地上。林愚面不改色地用脚拨开堵住电梯口的流浪汉,吱吱呀呀的电梯迅速将他带离这片混乱。
五点整,林愚按照往常一样打开二手店的卷帘门,刚直起腰,身后传来“滴滴”的喇叭声音,车灯闪烁又熄灭:
“小子!快过来帮我卸货,今天可淘到不少好东西嘿嘿。”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林愚听闻,转到后备箱,用力一开,里面便叮咣掉出些许溢满的机械零件。
“我说您老可悠着点,最近风声紧,您这一来一回的,可有不少双眼睛在看着呢。”
“得了,你小子还用不着操心我。”
林愚瞄着从车上下来的老人,斜眼看他一瘸一拐走进店里,嗤了一声不再应答。
天光大亮,世界喧闹起来。
消息随风传播,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开始光临二手杂货店,对着今早新到的零件挑挑拣拣。林愚在柜台后面静静地看着,他无聊的时候特别喜欢观察客人的外表和穿着。
九点来了一个光头彪形大汉,他驾着机车轰轰烈烈地停在门口,甫一进门便和老头开始称兄道弟。一走动,带过一阵黑色皮衣在阳光暴晒下散发出的焦油味道。
十点钟来了一个瘦弱但敏锐的女孩子,当林愚的眼神刚落在她身上时,她便已经察觉到,琥珀一样的眼睛不带温度地审视着林愚。看着她买下的小山一样的物件,林愚等着她向自己求助,但是女孩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从容的抱着袋子走出店门。
就这样,林愚从早忙到晚,满满的货柜又变得空荡无物。
“哎呦,我这老腰啊,可累死我了。”老头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倚靠在柜台边长吁短叹。
“我看您挣钱挣得挺开心。”林愚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
老头白了他一眼,然后递给他一个信封,
“诺,今天的工资,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林愚接过来,在手心里掂了掂,
“行,走了。”
穿好衣服,刚要迈出店门,林愚听到身后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哎呦,张哥,是我呀
嗨呀,这不是我儿子欠您的钱,我今天筹够了,您看什么时候”
林愚没再听下去,有些事他虽然不理解,但是却不愿过多插手。关上门,迎着路灯,林愚和影子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和早上的远离不同,电梯载着林愚重返这片灰色地带。楼道里的闲散人员又多了,林愚坦然地无视掉几道不友好的眼神,缓步走到家门前。刚掏出钥匙,他就看到了把自己家门堵得严严实实的那个人。林愚皱了皱眉,用脚狠狠地踩下去。身下人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他,
林愚的第一个想法是
“让人不舒服的眼神,好讨厌。”
第二个想法是
“真脏。”
“你挡道了”林愚不耐烦地说。
目送着他缓缓挪到旁边,林愚迅速用钥匙打开门锁,然后重重关上。
门外,
那个人拂走震到自己身上的灰尘,再度低下头,沉入梦境。
林愚摸黑走进客厅,把衣服和工资随意撇在桌上。他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脖颈,一边打开冰箱,扫视了一圈之后,别无选择地拿出角落里的一桶泡面。
来到厨房,林愚旋开灶台上的小灯,电热水壶在一旁嗡嗡作响,热气模糊了他眼前的一方玻璃。伸出手擦拭,城市的霓虹夜景便一览无余。
林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这是他每天最舒适的时刻。楼下的招牌折射出艳俗的红光,于是林愚就任由大脑在这片红色海洋中游走起舞。他的眼神没有焦点地盯着空气,一股战栗自脊柱升腾,然后身上的每块肌肉不约而同地松弛下来,林愚沉醉在这片寂静中。
“叮”
林愚被惊醒,回过神来,伸手拿来水壶。沸腾的热水传导出食品添加剂的香气,林愚拿叉子随意搅拌了几下,然后像完成任务一样机械地吃了起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林愚在日历上打了个叉,然后把被子盖过头顶,黑暗降临。
又是一个四点二十,林愚再次睁开眼睛,一切行动都已经按特定轨迹设定好。起身,洗漱,冰水,刺痛。
四点四十,林愚提着垃圾袋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昨天那个人还坐在原地不动,他也没管,自顾自地向电梯口走去。
电梯呼啸而下,地上的人也睁开了眼睛,他慢慢地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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