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正院房。
房中央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宫灯左右分别贴了黏金沥粉的双喜字,下方是一张巨大紫檀雕花圆桌,桌上除了陈设一对双喜灯烛,还摆满了象征着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等宝器,以及百合、花生、莲子、冬瓜糖、饽饽等食物。
桌上那对大红囍烛火光摇曳,烛泪缓缓燃烧沿着烛身滴落,厚厚的烛泪显示这对双喜烛燃烧已久,偶尔发出"劈哩"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房里更显清晰。
女子身穿金丝绣霞纹的大红嫁衣,头盖锦缎红布,正襟危坐在一张极大尺寸的雕花喜床上,床前挂着“百子帐”,铺上是“百子被”,被上神态各异的童子图被绣得栩栩如生,床四周铺着意喻早生贵子的四果,喜枕也是大红风格,图案优美,绣工精细,格外富贵,一切都寓喻多子多福。
然而这房间布置得多华贵,对这女子来说就有多讽刺。
终於,外间传来一阵悉苏声响,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静。
"外院传话说说侯爷宿在宛姨娘院里"
小丫鬟捏着气说完这一句,也不听房里的人有什麽交代,随即转身匆匆跑走。
"宁远侯府的丫鬟忒没规矩"青鸢微蹙着眉,小声啐了一口,转头就见床上女子伸手往头上摸去。
"小姐不可,喜帕要等侯爷",还未来得及阻止,女子已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瞬间露出一张姣好抚媚的脸蛋。
"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
秦娇娇吐了一口浊气,随後拿下头顶的凤冠,捏了捏脖颈,几斤重的东西戴了一晚上,压得她现在浑身不舒服。
"侯爷怎麽可以这样",青鸢言语间带着委屈,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新郎官竟然没有进房,连院门都没有踏进来,还宿在姨娘房里,这不摆明了给自家姑娘难堪吗?
"既然他不来,那咱们也不用客气",女子开口,声线里带着点柔媚,浑然天成的,不带一丝造作。
秦娇娇摸了床上的枣子就啃起来,还伸手要递一个给青鸢,看着青鸢委屈不已的样子甚觉好笑,她这正主都不在意,反倒是她这个陪嫁丫鬟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老实说,宁远侯不进喜房,她还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桩婚事本就是父亲用了手段的,趁宁远候府危难之际,强要侯爷陆谨答应的。
宁远侯陆谨,年二十一,前不久还只是个温厚乐天的侯世子,无奈侯府二房被指与废太子党有勾结,企图谋逆,老宁远侯爷几经奔波,终是带着宁远侯府这一艘大船从这一澜漩涡中脱身,但宁远侯府也因此脱了一层皮,二房一支死伤流放,老宁远侯也因过度操劳而毙死。
在安国公秦之的周旋之下,世子陆谨终是顺利承袭宁远侯爵位,但条件就是要娶上京人人笑谈的安国公府嫡女秦娇娇。
不仅要娶,还得大办,十里红妆、炮竹千响。
只是陆谨早已有心仪女子,就是市井绣娘宋宛,宋宛出身微寒,连进门当侍妾的资格都没有,直到老侯爷逝去,侯夫人遭此故後,闭门潜心修佛,不问世事,也不再阻挡陆谨和谁相好,陆谨憋着一口气,前脚向安国公府下聘之後,後脚就将宋宛迎进门。
主母还未过门,侍妾就急着迎进门。
至此,秦娇娇的笑谈又多了一则。
秦娇娇回忆起初见陆谨的时候,当时她年方十四,和娘亲已参加过许多世家夫人举办的宴席,恰逢景阳伯夫人投帖举办桃花宴,因染了些许风寒,原是想推掉的,没想到长公主竟纡尊降贵也答应前往,让原本婉拒的一干命妇个个抢破头都想参加,秦娇娇在娘亲的坚持下,想当然耳的也前往赴宴。
当年那个少年郎,穿着一席宝蓝袖纹织锦直裰,笑容温和,一身儒雅气息,在一众公子哥中尤为出众。虽隔着个小湖听不到他们谈论什麽,但看着他侃侃而谈,脸上带着自信,周身意气发的模样,也不禁让她印象深刻。
当时还想,多麽好的郎君,哪家姑娘能与其执手,肯定心里也是欢喜的。
青鸢看向自家姑娘,就见秦娇娇斜靠在床边栏柱,墨发披散,正拿着一颗红枣蹭着水润红唇,微低着头似是在想事情,浓密的睫毛在烛光映照下,像两把羽扇微微扑棱着,那倒影衬着细白如瓷的肌肤,上挑的眼尾还带着点红,更添情意。
许是折腾一天倦了,许是大红嫁衣的衬托,青鸢觉得自家姑娘那慵懒抚媚的气息比平时更添几分。
自家姑娘千般万般好,有才有貌有德,又是国公爷心尖宠,十四岁之前已是上京第一才德兼备的美人,及笄时更是百家求娶,就连宫里的皇后、贵妃都提点暗示,抢着想要姑娘当皇家儿媳,谁知那杀千刀的国师为姑娘卜算姻缘,只给出两句话,"天生媚骨、一女三嫁"。
只稍二句话就让姑娘从上京第一才女变上京第一笑话。
杀人诛心不用刀,莫过於此。
更可气的是那国师卜完挂便随即入山闭关参悟,言明最少要五年才能出关,国公爷提着双刀跨上马,怒气冲冲到了铁炉寺,才被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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