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瓷犹豫了一下,说:“……方才那本书没有挂牌。”
皇帝知道她心思细腻,定然能观察到这些小事,却不防她会直接说出来,今日的萧沁瓷确实有些不太谨慎。他随意道:“无妨,许是内侍疏忽了。”
不是内侍疏忽,那本书是他在藏书阁翻出来的,又放在了文宜馆,故意选了这排书架,故意不让人挂牌,就是给她看的。
皇帝给她找了□□经,倒也没忘给自己也寻一本做做样子。他目光在书架间逡巡,便听见萧沁瓷问:“陛下今日怎么会来文宜馆?”
还没有人敢这样过问天子的行踪。
皇帝的严苛之名并非空穴来风,曾有宫人私自窥探帝踪,被他下令杖毙,也有在御前侍奉的女官仰仗自己出身高贵,言行有些放肆,转眼便被处置了。
萧沁瓷这样问,其实是逾矩了,但皇帝没有不快,反而反问:“朕不能来此处吗?”
话一出口萧沁瓷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当,她实在是没有资格这样说话的,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乱了心神,她今日着实有些不谨慎。
皇帝的话不轻不重,落在她耳中却让她自觉难堪,当下面容便有些苍白。
皇帝只是随口一答,并无旁的意思,却听萧沁瓷道:“是贫道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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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无奈,皇帝还从来没有这样注意过一个人的心思,他已尝尽了大权在握随心所欲的滋味,言随心出,哪管旁人会如何诚惶诚恐。可偏偏萧沁瓷心思纤细敏感,两人身份悬殊,他不过随口一句话于她却是灭顶之灾。
皇帝转头看她,果然见萧沁瓷微蹙细眉,虽不至于惶恐难安,却比方才从容冷淡了许多,再不复初见时的鲜活之气。
“朕记得馆中有几本孤本,想找来看看。”皇帝顿了一顿,解释道。
萧沁瓷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陛下找到了吗?可要唤内侍进来一同寻找?”
皇帝的紫极观中有内藏库,太极宫还有天子的藏书阁,即便皇帝要的孤本只有文宜馆有,遣内侍来寻便罢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但若说是皇帝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时刻循着她的行踪来制造偶遇,未免又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找到了。”也不全然是借口,今日确实是偶遇,皇帝于丹道上浸淫极深,他从不吃旁人献上的仙丹,却会自己钻研,其中有许多问题得不到解答,紫极观的道士偶言文宜馆中或许藏着一些孤本,他很早便想来寻一寻,只是总被旁的事情搁置,一时腾不开身来。
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只在手上拿了一卷:“萧娘子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萧沁瓷原本还想去找几本杂书,可是在皇帝面前自然不敢这样做,便说没了。她不能将书籍带出文宜馆,还需要去抄写,斟酌着如何对皇帝开口。
馆外乌云蔽日,萧沁瓷来时还只有纷纷细雪,如今却是越落越大。殿前的重檐开得极宽,冰霜凝上了廊檐。许是天子在此的缘故,阁中内侍不敢关门,只能在门廊处守得瑟瑟发抖。
藏书阁历来不是个好去处,旁的地方冬日好歹还能取暖,藏书阁的内侍连最低的炭例都不能有,只能将自己裹得厚实些。
皇帝身边那位梁安总管守在殿外,此刻迎上来:“陛下,雪越发大了,奴婢已吩咐人去传撵。”
萧沁瓷才知今日皇帝来此处并未乘辇,怪道她没有听见帝王出行时的仪仗重拍。
皇帝应了一声,不辨喜怒。
梁安又道:“此地湿寒,还请陛下移步,莫要损了贵体。”
萧沁瓷不远不近地跟在皇帝身后,她素来行止得宜,又受惯了观中清寒,此刻纵然寒风砭骨,也能岿然不动。
雪落时有簌簌之音,天上地下一片苍茫,寒风将皇帝的道袍吹得飒飒,他转身上了二楼,经过萧沁瓷时看了她一眼,道:“萧娘子也一道来吧。”
文宜馆二楼取了南北通透之地做成书阁,以供贵人休息,萧沁瓷往来多次,早已不用内侍在旁伺候,但此时他们进了书阁,萧沁瓷便见皇帝身边那位梁安总管早早地开窗通风、归置妥当,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更是备好了笔墨。
书阁不许烧炭,梁安将细纱窗放下来,寒气萦绕于室内,梁安奉上热茶,又在阁中熏了暖香,将寒气都驱散了些,总算是让人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萧娘子,不必拘束,坐。”皇帝坐在榻上,“原也是朕扰了你的清静。”
萧沁瓷略略犹豫,还是解了狐裘,依言在桌后坐下了:“谢陛下。”
萧沁瓷一坐下便知这位梁总管着实是费了心思的,身下的蒲团微微发热,书案上连墨都已经研好,只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砚中的墨已有些凝固了。
梁安偷偷觑了眼皇帝脸色,连忙过来殷勤道:“萧娘子,奴婢为您研墨。”
“不必,”萧沁瓷拒绝,往里添了一点清水,“我自己来便是。”
宫里的内宦也需要粗通文墨,梁安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是日常起居,侍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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