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紧跟着安阳沦陷传来的是日寇对这座古城进行野蛮屠杀的消息。
5日,全面攻占安阳城后,从最先突入的小西门起,到裴家巷,西营街,北马道,日寇见人就杀,近距离刺刀,远距离开枪扫射。
一面屠杀,一面抢劫。
丧心病狂的敌人,最后仍不放过那些幸存的平民。
又放了一把大火,整整烧了叁天叁夜。
等消息传到滑县等下辖村镇,安阳几成一座绝狱。
死亡的恐惧像乌云飘到了人们的头顶,同时,也点燃了他们心头的怒火!
“人都疯了,街上全是学生!喊着要杀小日本!”
小赵走在跟前,护着她俩。
周红抱着大毛衣裳,挽着遗光,街上人潮汹涌,仿佛全县乃至就近几个村庄的人在这几日都聚集到了一处。
到处在讨论战争,讨论安阳。
连周家,自回乡后,想打探外面情况的故旧们也几踏断了门槛。
因都是亲朋,不好拒绝,周家夫妇只得拖着病体招待,言无不尽,知无不言。
随着局势焦灼,县政府也按捺不住。
今早,保安队上门,一辆汽车将周老爷接走了。
整整一天,人还没给送回来。
忧及天寒风冷,伯父身体还未痊愈。周红便亲自拿了件衣裳送去。
“我们2000多个同胞!就这样无辜惨死!”
遗光抬起头。说话的是一个领头的年轻学生,高举着右手。他站在桌子上,胸膛起伏,像一面鼓胀的风帆。
平素镇日泡在酒馆茶馆里懒洋洋的大老爷们,此刻也袖着手挤到了门口,认真的听着这些往日难得交集的“秀才老爷”们的文话。
遗光他们也被吸引,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杀人放火真是凶,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了沉阳城!”
年轻女孩的声线,穿过嘈杂的人海,丝丝缕缕灌入耳朵
东北!
九一八……
她被触动,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去找寻这声音的源头
“怎么了?”周红夹着衣服,大声问。
“红姐……你听?”
“是大街口演戏的学生!”小赵听明白,一蹦叁尺高,冲上去遗光手里的篮筐,勉力推开人群,带着她们往前冲。
大街口,姑娘扶着老父,跪坐在地。
十一月的河南,寒风卷黄沙,褴褛的老人,憔悴的青年。
姑娘在哭诉
“我们东北叫鬼子占领之后,可叫凄惨哪!无法生活,只有流浪、逃亡,无处安身,没有饭吃,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
闻者无不伤心,有妇女携着孩子已揩拭起了眼泪。
百姓的日子苦啊!
沦陷区的百姓,更是苦!
姑娘身边,站着几个穿中山装的青年,面色通红,
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从老汉手上夺下的鞭子。
方才,他以为这女孩的老父亲,是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妇女的剥削者。
那边,学生领袖的演讲还在继续,正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
青年学生振臂高呼
“民族存亡,匹夫有责!”
这喊声,传到了中山装青年们的耳朵里,他们仿佛领悟了。
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我们不当亡国奴!”
有人举起了那根打在柔弱少女身上的鞭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打死日本鬼子!”
拥挤的街,人群像被感染,也学着举起了手,高声附和!
“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打死日本鬼子!”
千百双手,举了起来
千万个人,站了起来。
尽管已经听了许多遍,可小赵却觉得每一次都那么震撼。
他同周围的商户,学者,富农,贫民……
一起跳起来,人人都争着想要把手举得更高些,喉咙已经生疼,可还是想要喊!
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力量。
血液沸腾,翻滚……
让他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水滴汇集可成川海,砂砾堆迭好成峰峦。
浑噩的人,像头脑被劈开,
他们好像领悟到了自己原来拥有着一种力量,那些压迫在身上的,致使他们痛苦恐惧的东西是可以消失的。
就像这样,就像现在,
所有人,举起手来!
一起,推翻他!
朦胧之间,小赵觉得自己还仿佛又了另外一种更进一步的感悟。
小叫花也可以不做小叫花。
或者?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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