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上,弘文馆学士李义府,参奏太尉长孙无忌私结贬官的来济、流放的柳奭,意图谋反!
姜沃闻此事,都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李义府:这位是真想出头啊。
因李义府人品不善,更因皇帝与媚娘此世并非无人可用,李义府实在没从废立皇后事中,捞到什么一步登天的好处。
所以,此时竟然如此孤注一掷,直接赌皇帝不只要打压太尉,而是起了杀心吗?
竟然直接状告太尉谋反。
而李义府之所以选来济和柳奭做为‘太尉同谋’,姜沃也很快明白过来:柳奭所在庭州和来济所在燕然都护府都是颇有兵力的,且能够接触到突厥外族,甚至能扣上一个勾连外族叛国谋反的大罪。
相较而言,让褚遂良从越南,韩瑗从三亚跟长孙太尉一起谋反,就实在不可信。
李义府也算是有备而来了。
闻奏震惊回望李义府的人有许多,但姜沃敏锐察觉到,李义府格外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还有不少嫉恨和复杂的不善之意。
姜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妨碍她觉得这人眼神很烦。
于是她不再看李义府,而是转回了头,看着皇帝。
其实皇帝到底要拿太尉如何,她也摸不准,甚至……媚娘也摸不很确切。
长孙无忌,反而是皇帝黑匣子里,唯一没有记录在册的人。
用皇帝的话说:“舅舅的所作所为,皆在心中。”
或许连皇帝自己,不到最后,也实在无法决断。
舅甥
闻李义府所奏“太尉长孙无忌勾连来济等人谋反事”,朝上一片嗡然不绝。
长孙无忌闻言,也是震惊起身回首。
他看清李义府时,眉宇间先是闪过厌恶,又有些不屑与不解——就这样一个弘文馆的钻营小官,竟然敢告他谋反。
他怎么敢的?
思及此,长孙无忌遽然回首,望向皇帝。
就凭李义府怎么敢的!
难道是……
他本就是丹陛御台之下第一人,此时他望向皇帝,君臣舅甥之间,再无旁人。
四目相对。
李义府又列了什么罪证,其实皇帝并没有怎么听清,他只是静静回望长孙无忌。
他知道舅舅为什么遽然回首。
是以为李义府是他安排的吧。
皇帝只觉得头再次开始隐隐作痛。
半晌,朝中静了下来。
见皇帝与太尉依旧彼此对视着,太尉竟未就‘谋反事’辩白,而皇帝,竟然也只是沉默。
李义府脸色煞白。
直到又有一人出列,打破了沉默,奏道:“陛下。太尉为宰数十年,朝野间甚具威望。若真如李义府所奏,心怀反心实乃大祸。臣请陛下勿以亲为念,细察之。”
这回姜沃不用回头找人了,直接往前看就行。
说这话的是许敬宗。
姜沃一点不意外:许敬宗恨长孙太尉的程度,也就比刘洎记恨褚遂良少一点吧。
有人首告,许敬宗连忙补一句太正常了。
姜沃还记得,若是以历史看,告发长孙无忌谋反以及最后命人逼其自缢身亡的都是许敬宗。
许敬宗站的离皇帝也很近。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皇帝耳朵里。
皇帝移开了目光:“既有奏,按例,交由三司会审。”
长孙无忌身形一震。
皇帝又很快补了一句:“不许审以刑。”
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们同时想死。
虽说这几年朝上全是谋逆大案,已经让他们积累了丰厚的办案经验,但……
但这到底不是别人!
这是皇帝的亲舅,是先帝年间即为凌烟阁第一人的长孙无忌啊。
而且……说的直白点,之前那些谋逆案,都是有明确上意的,可这次……皇帝又要三司会审,又只扔下一句‘不许审以刑。’
三司的朝臣们彼此对望一眼,都觉得情愿自己去坐牢。
“陛下昨日都在那边殿中,关了自己一日。”
媚娘对姜沃指了指立政殿东侧的附殿——皇帝是由先帝亲自抚养的,但后来年岁渐长,不适合住在立政殿后殿,先帝就另外挑了一间旁边的附殿给儿子,将门户打通。
昨日,皇帝回到了他做晋王时的殿宇。
“走到这一步,陛下心中不好过。”
因而媚娘今日也没有如往日般去立政殿偏殿。
只留皇帝自己。
皇帝其实没有在立政殿。
他正在凌烟阁中,看着眼前的画像——这是他从晋王到太子到皇帝,十余年来,几乎每一日都要见到的舅舅。
看了片刻,他觉得画像似乎蒙了尘,看不太清,就取过案上一柄专门用来拂去细尘的小帚,轻轻扫了扫画像上的面容。
然而还是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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