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声,决定找陈弛开解一下。他刚要点开跟陈弛的对话框,忽然听见有一道女声不确定地喊他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闻榆循声望去,看清对方是谁,他思绪一乱,好几秒后,他才回过神来,收了手机站起来。“阿姨。”他喊站在不远处的杨卿。杨卿走到闻榆面前, 收起遮阳伞,“好久不见。”她看向休息椅,“我能坐吗?”闻榆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另外一侧重新落座, 双手十指交握着,觉得有些尴尬,率先找到话题,“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来看画展, 这是我朋友办的展。”杨卿回答完, 看了眼他放在身侧椅子上被手机压着的门票, “你也来看展?”循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门票,闻榆嗯了声。杨卿很温和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自己的职业没什么可隐瞒的,闻榆坦然说了。杨卿点了点头,“很不错。”又开口,“我听说你这些年都在x市生活,过得还好吗?能习惯吗?”“我很好,谢谢关心。”能听出闻榆话里的礼貌与客套, 还有一份无所适从的僵硬,杨卿望了望前方广场上玩闹的小朋友们, 过了会儿视线重新回到闻榆身上, 语气郑重起来。“闻榆, 当年的事, 我和经宏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她认真说:“对不起。”听到道歉,闻榆有些怔愣, “您怎么……”杨卿打断了他:“这句道歉是应该的, 当年我们的做法太极端,伤害了你。”当年在咖啡厅的那场的见面, 终究是不欢而散的。当他们提出希望闻榆劝傅时延出国,不要自私的禁锢住傅时延,又说他们不合适,希望他们分开时,闻榆的回答是:“如果这个选择是傅时延深思熟虑后做下的,他会尊重他,至于您说的我们不合适,我不认同,我们彼此相爱,各个方面都很契合。”
杨卿和傅经宏听完脸色都很差,在他们看来,当时的傅时延怎么会是理智的呢?碍于礼教和涵养,他们终究没在公共场所做出骂人的事。但从咖啡厅出来,杨卿就找了傅时延的导师,之后,她又找了闻榆的父母。她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跟闻榆谈、会怎么对待闻榆,也并不关心,她和丈夫只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傅时延和闻榆分开。那时的他们都忘了,闻榆的奶奶刚检查出来癌症,他们的行为,无疑是一种落井下石。心理脆弱一些的人,恐怕要被压垮。直到他们知道闻榆的奶奶去世,闻榆没有留下任何消息独自离开了a市,才忽然清醒,明白当初的他们的做法到底有多过分。“当年,我和经宏被气到了。时延从小就聪明,什么都不需要我们cao心,他很早就定了目标和计划,并且一直沿着既定的目标和计划前进,我们很为他骄傲。”停顿了下,杨卿看着闻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但他遇见你之后,就开始变了。”闻榆睫毛很轻的颤了颤,手指交握得更紧了。傅时延的改变他知道,在童栗一遍遍的玩笑里,在旁人的讶异里,在他和傅时延逐渐靠近彼此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也因此,他才会沦陷得很彻底。因为他能够感受得到,自己被傅时延深深爱着。这份傅时延给与他的,独一无二的像瑰宝一样的爱,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想起,心里仍然会觉得柔软,像是在寒冷的冬日被暖阳严丝合缝的包裹住,温暖而安心。“他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我们都不赞同,可一开始我们都没打算直接插手,我们以为,你们总会分开。”杨卿语气很轻缓,娓娓说:“当年我说你们不合适,我是真的这么认为。时延的目标太明确了,也非常坚定。他埋头在他喜欢的学科里,任何可能打扰到他学习和探索世界的行为,他都会放弃,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他没有那么需要爱,而付出的爱,也不会超过他对物理的爱。”“你不一样。”话锋转到闻榆身上,杨卿端详着闻榆,神色温和,“虽然我们只见了几次面,但我知道,你是很需要爱的孩子。”闻榆肯定了她对自己的印象,“您是对的。”父母感情破裂后,双方对他的冷漠、厌烦和明确表示出来的不爱,让他从幼年开始,就极其渴望被爱,也十分渴望幸福的家庭生活。闻榆恍惚了瞬,抬眸,与杨卿对视,“但是当年,我是被傅时延珍视和爱着的,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多爱。”“我后来知道了。”杨卿的声音轻下来,带着无法言喻的悔意。在这五年里,傅时延每次回国的寻找,每次提及闻榆的神色,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她当年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她的孩子并不是不懂得爱,并不是不会付出爱,只是从来没有遇见那个人。可是他们,害傅时延把他弄丢了。以至于这五年来,傅时延一颗心仿佛缺了一半,一直不快乐,过得不好。这时画展的门开了,陆陆续续有人进去,杨卿忽然说:“介意陪我逛逛吗?”闻榆觉得这个邀请突兀而奇怪,毕竟即便她刚才跟自己道了歉,可这份道歉只是为了他们当年错误的行为,他到底还是那个“带坏”傅时延的人。不是他,傅时延不会变成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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