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估计的多。但事情也有坏的那部分:结界是在伏见稻荷神社布下的,从性状来看八成是某种聚灵结界。京都的咒灵总量固然不如东京,却坐拥日本最大的宗教圣地比叡山,后者早在天台宗发祥时期便已经是本岛最出名的灵场之一,即使不设立任何聚灵结界,每年也有成千上万的咒灵和诅咒蜂拥而至。
然而,身为宗教圣地的比叡山并不会受此所累。
还在高专见习的时候,雪绯就提出过要调查本岛至离岛所有的灵场,并重新测算和评估当地的灵场强度。由于请求没有被批准,她只能在十六岁的冬天冒着大雪前往延历寺,并在那里停留了一个月之久。一个月以后,她带着完成的报告回到东京,那里面详细记述了比叡山结界应对咒灵和诅咒的全过程。
“不论何种天气或者时间,比叡山的圣地结界都不会消失,实际上,它既不会增强,也不会减弱,而是有着凹面镜一样的曲面,并以此压缩和弯折积蓄而来的咒,再以某种漫射光一样的方式把这些咒都延展或者投射到京都的大气上方。”在这篇令人震惊的报告当中,雪绯甚至用她在地理学上学会的作图法绘出了旧京都府和比叡山之间的平面图,并圈出了伏见稻荷神社所在的位置。“正因为神社的守护,那些咒得以被‘固定’在京都的苍穹之上而不会下落。”雪绯随后指出,这些设置都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师家族们故意所作的,他们其实只是用最简单的咒言和御守等物布置出了一个穹顶形状的结界外壳,真正起了关键性作用的是其中含有咒力的鸟居和作为灵场的比叡山,这些结构让咒灵和诅咒源源不断地被圣山吸引过来,再四散到京都的上空,形成一道咒灵织成的结界屏障。这样一来,咒灵越来越多地被吸引过来,咒灵所铸成的结界屏障就越是坚密。
所谓的“结界”,听起来是把什么东西给挡在外面的存在,但雪绯并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结界首先起到的作用更像某种捕蝇胶——最好的结界,是无限地吸附咒灵,然后利用咒灵本身做成的墙去阻隔外在的秽物。以术师自身力量而产生的结界不论如何都是有限的,而咒力本身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以人力违抗自然纯属无稽之谈,但以自然之力去违抗自然则两说。平安时代的阴阳师家族们或许早已知晓了这一点。
不过,当她把自己的研究成果递交给高专时,等待她的却是一纸休学申请。
“我们认为你已经不适合在这里学习了。一般来说四年级的学生才能进入咒术师见习期,但你的话,现在开始也没关系。”
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加茂家术师对她说。
雪绯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冬天的傍晚,屋子里五六个咒术界的高层围绕她而坐。暖气开得很足,但她还是觉得冷。
“夜蛾老师……在哪里?”她双手扶在膝盖上,压抑着某种情绪问道。
“他不需要过来。”
“那,悟——五条君呢?”她深深地吸气,企图再据理力争一下,“我是五条家推荐来的——”
“五条家那边,我们已经沟通过了,他们同意我们的决定。”
另一道声音——大概是位女性高层,听起来比刚刚那位稍微有些温情:“野良君,只要你答应休学,看在五条家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为难你。虽说你是离岛的术师,不过我们还是会一视同仁的。再说,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了,咒高的春假已经快要过去,而你至今还没有回家,听说五条君可是不眠不休地找了你很久喔,你忍心让他再这样为你焦心吗?”
有一种感情能让所有人都震动,有一种声音能让所有人都悲愤,此刻它们聚集在雪绯的胸膛中。她狠狠地抠紧自己膝上的裙子,良久,她抬起头,银湖似的眼睛迸发出犀利的光。
“我想要一个回答,”她说,“如果你们可以回答我,我就同意你们的要求。”
“是什么呢?”对方问。
“我……”她深呼吸,“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做错什么。
对方的回答甚至有某种松了一口气的快慰,那一刻雪绯觉得自己简直被侮辱了。而后,那种快慰的嗓音继续告诉她,与其说你做错了什么,不如说你做对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有答案,有的时候,错的答案比对的要好。如果让咒术师们知道结界的本质是诅咒和咒灵,天元大人的名声恐怕会遭到动摇的。”对方说,“只要大家知道结界是靠天元大人自身的力量支撑的,而咒灵是我们需要消灭的对象,这样就可以了。”
雪绯惊愕地看着她。
“那我该做什么?我该——该成为什么?撒谎的人的帮凶吗?”
“那不是谎言啊,孩子。”女性用照看童稚的口吻对她说,“这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规矩。你这个从离岛来的人,难道会不明白吗?真奇怪,你明明应该经历过才对……”
在对方传来那种让人难以忍耐的窃窃私语中,雪绯平复了一阵。很快,她说:“那份申请书给我吧。”
“喔,你同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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